但是就在突然之间,一阵眩晕袭来。他晃了晃脑袋,就在一瞬间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某片雨夜的马路上。
一条两端和对面都隐没在阴影之中,只有一盏在干枯的树枝之间若隐若现的发出惨白的光芒的路灯所波及的区域才有一丝灰色的光线。
一辆黑色的轿车,斜斜的从马路中间一头扎进了绿化带,撞在了路边的树上,半边车头瘪了下去,但是没有丝毫的烟雾,只是那么放置着,甚至连车前盖都早已冷却,车上也没有人,但是前车灯亮着,只有前者车灯亮着。
身后,是一家小区的狭长的只能进入一辆车的通道,路灯的波及范围之外依旧是一片黑暗;小区大门左侧的栅栏处隐隐能够看见医院大楼的一角;右侧则是一家已经关门的餐厅,桌椅板凳倾倒,玻璃上几处蜘蛛网状的碎裂,还有地上破碎的瓷器。
而这一切,都处于深沉的灰色之中,没有其余人和颜色,哪怕是血液,也都是黑色的。
一群人,或者靠着树,或者蹲在路边,反正雨点很小也不怕打湿衣服,甚至惨白色的路灯之下还有飞蛾在不停的盘旋。他们之中有的人在抽烟,有的人手上拿着一瓶酒,但是没有人拿出除此之外的东西来娱乐,哪怕只是一副扑克。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但是即使是抽烟的人,他们打火机所发出的火苗,又或者是烟头的火光,也全都是灰白色的。
就在这时,两盏灯光冲破了黑暗,一辆灰色的出租车从一片漆黑之中开进了路灯的范围,然后停在了众人的面前。一瞬间,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那辆出租车。
那出租车,看上去扭曲而失真,其中的司机也一样,在车子停下来的一瞬间僵硬的将脑袋扭过四十五度看着路边的众人,然后歪了歪脑袋,示意他们上车。
唐骥想动,但是他慢了一步,一个男人站起身,走进了出租车,坐在了副驾驶上,然后出租车的门被关上,带着乘客向着黑暗之中驶去。很快,那本应是红色但是却是灰色的车尾灯就看不见了。
唐骥觉得周围有点冷了,他轻轻跺脚,想要带给自己身体一点热量,但是丝毫用处也没有。想了想,他钻进了那一辆装在树上的汽车里。
车子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在抽烟,大概是车主。看到唐骥走上车来,没有发火,反而递给了唐骥一支烟。这里的所有人至今为止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仅仅依靠肢体语言已经能完成所有的交流。
唐骥点了点头,抽了一口烟,有一股烧煤灰的味道,不过至少能带给身体一点可怜的热量,所以也就这么吸着。
过了一会儿,第二辆出租车到达,一个人坐上车,冲进了黑暗之中。然后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没有人会因为插队而争吵,就仿佛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改在什么时候坐车,在自己的车来之前,他们甚至都不会走两步。
唐骥晃了晃头,他的手指扣进了车子的扶手上的海绵里。渐渐地,海面被一点一点的抠出来,而他的手好像触摸到了某个软软的、粘粘的东西。他把手抽了出来,他不喜欢那种手感,所以拉开车门,走下车去,他要坐下一辆出租车。
车子来了,唐骥大踏步走上前,也不管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坐进了车子的副驾驶位。就在这时,那个脑袋扭过四十五度,看不清眼睛底下的面貌的司机突然说道:“你要去哪里?”
唐骥一愣,我要去哪里?他之前问过那些人这句话吗?但是他还是如实的说道:“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上车?”司机又问道。
“我……”直到这时,唐骥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上车?只是因为别人都在上车,所以自己也上了车?而此时,跟随在他后面的人,或许就是本来要登上这辆出租车的人,只是静静地站在车门边,和司机一样,仿佛在等着他的回答。
“对……我还没有到上车的时候。”唐骥突然笑了,这么回答道。
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世界变得光亮而有了颜色,身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伴随着呼吸一阵阵的短促的胸闷。天花板是纯白色的,而自己仿佛一个沾染血迹的木乃伊。
那是一场特大车祸,大概是在唐骥十八九岁的时候发生的,就在唐骥的外婆家的小区外。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撞在了树上,当场碾死了四个人,然后油箱爆炸,碎片玻璃和冲击bō_bō及了周围的一家餐厅还有十二个行人,除了唐骥以外全部死亡。
从那件事之后,唐骥断了十二根肋骨,其中三分之一扎进了肺里,还有三分之一开放性骨折;另外切除了半个胃,顺便给颅骨上钻了个洞抽出了所有淤血。不过收获也是有的,他的灵感变的强悍无比,甚至不需要任何降n行为就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晃了晃头,唐骥回到了现实,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唐骥端着枪走出了房门。但是在那之前,他就已经确定自己并不是被任何人类所救助,否则自己的枪械不可能还在身上。
就算是在这个海潮的末世之中,枪械也是稀罕玩意儿,绝大多数的枪械全都在军队和鱼群的大战之中沉入了水底,而人类一旦入水,就相当于触发了死亡flag,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