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杨汕,谁也没想到这个一直跟在赵桓身后默不作声的家伙,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
这家伙是谁?干嘛的?太子殿下的仆人?
众人在心里猜测。
杨汕没他们反应的机会,他走上前,也无视赵桓诧异的眼神,仰着头朗声道:
“城里夕阳城外雪,相将十里异阴晴。
也知造物曾何意,底事人心苦未平。
高府楼台衔倒影,茅茨松竹泻寒声。
布衾莫谩愁僵卧,积素还多达曙明。”
一步一字,杨汕咏出了一首七言咏竹诗。
话音未落,众人的眼睛就亮了。
这首诗好么?
虽然不至于流传千古,却也是首不错的好诗!哪怕大多数咏竹描述的都是正直向上这样的意味,而杨汕咏的这一首太过忧患,也不能掩盖它其中忧国忧民的官员大气之意境。
哪怕对于年轻人而言,很显然不会喜欢这样的气氛。
但是说它不好?
这里没有人是傻子。
这首诗描述的是:城里有夕阳而城外却下雪,相距十里天气竟不一样。可知道造物主是何心意?莫非人心中的苦难还没有磨平。高门府邸的楼台倒影在水中,茅屋松竹流泻出寒冷的信息。有布被不要担心睡觉冻僵,多一点耐心总会等到天明。
这样的意境,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能说一声忧国忧民,充满希望的心情。
毫无疑问,它是上佳的。
只是……这首诗真的是太子所做?
想着,众人用赞叹的目光看向赵桓。
果然是个好太子,忧国忧民让人敬佩。
赵楷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还会有人帮助太子,硬生生将太子的丢脸情况扭转过来。
怒视杨汕,赵楷怒斥道:“你是谁?居然帮大哥作弊?这首诗如果真是大哥所做,为什么他自己不念出来?”
杨汕一笑,对赵楷躬身道:“还请郓王殿下明见,这首诗确实是之前路上太子殿下所做。之所以不说,大概是因为念给在下听了,就不想再咏第二遍吧?何况在下只是一个武人,哪里有本事作出这样的诗篇?说句惭愧的,杨汕大字都写不出几个,哪里能够作出这样的好诗?”
这话一出,赵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怒视着杨汕,他伸出手指道:“区区武夫,谁让你凑到这边的?给本王滚出去!郓王府不允得武夫登门!”
丝毫也不给面子的话,让杨汕顿时下不来台。
而更加让杨汕恶心的是,那些个之前还连连赞叹的读书人,一听说杨汕是个武人,顿时就翻了脸。
再顾不上那首好诗,一个个也皱眉冷面怒斥道:“我等文人的文会,你这厮一个武人跑来作甚?去休去休!”
“真是污人耳朵!文人集会,怎有武夫犬吠?”
一群不晓事的家伙,就这样大声喧哗起来。
宋朝读书人对于武人的蔑视,从他们开始读书的第一天起,就被浸入到骨子里。在他们看来,文会这种神圣的地方,是绝对不能让武夫玷污的。哪怕,他是太子的人。
杨汕气的横眉怒目,却不妨被赵桓抓住手臂。
笑眯眯的看着杨汕,赵桓憨厚的道:“不要生气!你是为我出头,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说着赵桓将杨汕拉到身后,自己则挺胸走向这一群文人世子。
“吾乃太子,你们莫非是要对吾不敬?按我大宋律,折辱皇室者,除文籍,棒三十,远三千里!”
赵桓说话掷地有声,顿时咋咋呼呼的一群人被吓住。
他们不过是拍赵楷的马屁而已,哪里当真敢跟赵桓对峙?
再说,之前开口是因为法不责众;但是如果这时候出头被太子给盯上,这个这个……少不得将来的仕途会遭受波折!
能够被赵楷邀请的,可没一个是傻子。
顿时这些读书人一个个低下头不敢作声,哪怕听到背后赵楷的闷哼,也不愿做出头鸟。
看到这一幕,赵桓笑起来。
扭头看向杨汕,他朝外走去:“杨都头,我们走吧。好好一场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实在让人感到遗憾啊。”
杨汕诧异的看着赵桓,就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刚才那个掷地有声的男人,真的是眼前这个憨厚的太子殿下?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莫非一切都是伪装?
正想着,一抬头却看见赵桓近在咫尺的眼睛:“杨都头,你在想什么?暂且稍等,王府下人已经去里面唤二妹和令妹了。对了,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买到的这个职位吧?如果我没记错,蔡相的出价可是两千贯。”
杨汕哑然:“这件事情,太子殿下也知道?”
“叫我赵桓就好。”
赵桓笑眯眯的说着,看着杨汕的眼睛道:“蔡相要动的,可是我的太子卫率府。如果这种事情我都不知情,那这个太子也当了太窝囊了不是么?虽说这些个事情有父王的意思在里面,我不能改变。但是蔡相卖钱换来的这几个都头,如果得不到本太子的同意,怕也进不了我太子府吧?”
原来如此!杨汕了然,看来这赵桓并不像史书上说的那样无能。
远的东西暂且看不到,但是就从现在能看到的情况来说,赵桓并不是一个真的憨傻角色。
虽然不知道未来他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个蠢事,但是……
总归还有改变的可能。
这样想着,原本因为读书人的鄙视而变得阴霾的心情,忽然就好转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