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传位诏书都写好了,结果在纪氏的运作下,硬生生的被当着孝宗的面撕毁……
那之后皇太弟的事情固然不复提起,但孝宗还是顶着压力,将大位之外的东西能给摄政王的统统给了摄政王。
比如说让纪氏耿耿于怀至今的皇城司。
纪氏坚持拥立的皇帝淳嘉至今还是傀儡,这些年来自己那年富力强的父王一准不会闲着,所以摄政王府目前拥有的力量,必然是非常可观的……不然怎么招揽得来零山先生?
“也是也不是。”戚九麓拊掌轻笑,说道,“世子身份尊贵,王爷又正逢壮年,一应事宜,毋须世子承担,所以零山先生之流的无奈,世子难以体会到。此人当年曾受孝宗皇帝恩惠,却因局势弃孝宗于庙堂,归隐田园。纵然有着丁忧这块遮羞布,但也注定了,错非万不得已,他不能投向纪氏。”
因为当年孝宗皇帝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辞官了,还能说是为了守孝,忠孝不能两全。
但上层都知道孝宗皇帝不说是被纪氏逼死的,至少也是对纪氏深为厌憎,作为孝宗在位时钦点的六首,还曾大力提拔过的近臣,韦长空归隐多年起复却选择为纪氏卖命……且不说这么做会招来多少骂名,就说纪氏也不可能信任这等忘恩负义之辈。
多年经营的美名毁于一旦又不被上头信任,其结果必然是韦长空宦途受阻。
那还不如继续待在乡下摆着淡泊名利的姿态呢!
这个道理公襄霄懂,此刻就微微颔首。
戚九麓继续道,“他是海内名士,神童出身的六首,更不可能投靠郑具那等阉人。”
不能投靠外戚,不能投靠权宦,剩下来的选择就是清流、摄政王跟淳嘉帝。
“清流如今的魁首是崔琬,他与零山先生年岁仿佛,可以说在零山先生辞官之前,一直被压得死死的。有这么段过节在,且不说零山先生愿意不愿意放下身段登门求助,就说当年韦六首何等名望,崔琬好不容易在士林中有了现在的地位,他怎么可能放心这么个人起复?”
“而且从名份上来说,零山先生昔年是孝宗皇帝陛下寄予厚望的臣子。”
“那么如今孝宗皇帝已然宾天,他
最名正言顺侍奉的,自然是孝宗皇帝陛下的继任者。”
孝宗的继任者一直有着争议,从大义名分上来说当然是嗣子淳嘉帝;但也有一部分从孝宗朝过来的知情的老人晓得,孝宗生前其实没想过立嗣子,他一直想把皇位传给摄政王。
就目前的局势,在淳嘉跟摄政王之间选个靠山,傻子都会选后者。
戚九麓分析完韦长空会被摄政王招揽到的缘由,接着道,“零山先生在士林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王爷既然将人接来了王府,那么绝对不可能只让他大材小用的做着令弟的老师。接下来多半是要推举他与崔琬争锋,以拉拢士林……纪氏自然不会坐视此事顺利进行。”
他端起茶水呷了口,“这些王爷不会想不到,却还是打算为令弟举办隆重的开蒙礼,想必是有着万全之策,至少在王爷跟零山先生看来是万全之策。嗯,之前世子说,您只是让人将那宫女扔进承月宫,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烟兰宫,约莫就是王爷的意思。”
“这事儿是父王吩咐的?”公襄霄皱眉,“父王打算从宫闱入手?”
对于摄政王知道他私下进入宫闱,又与云风篁有着勾结之事他不惊讶。
毕竟这些都是他靠着皇城司所为,而皇城司从孝宗交给摄政王之后,迄今都在摄政王手里,继妃陆氏跟尚且年幼的公襄震压根沾不上边。就是他这个世子,也是因为当年入宫伴读时年岁尚幼,当时陆氏刚进门,父子之间感情还算深厚,摄政王专门安排了一批宫禁中的人手给世子听用,以免发生意外或者吃亏,这才攒下来的。
要不是自己给皇帝做伴读到现在,公襄霄怀疑他绝对也碰不到皇城司的任何人与事。
“目前还不能确定。”戚九麓摇头道,“不过她既然这么做了,必是要借机立下功劳取信皇后。所以王爷若是不从宫闱发动也还罢了,若是从宫闱发动,说不得就要出现什么意外了。”
公襄霄沉吟道:“是么?”
他明白戚九麓的意思,就是很信任云风篁在宫里搞事情的能力,甚至认为只要摄政王的谋划在宫闱有着重要的一环,那么漏算了这位云贵人的话必然不会成功。
所以公襄霄可以选择现在就去提醒父王,查遗补漏。
毕竟不提父子亲情,就说利益上,公襄霄迄今也是跟摄政王府绑在一块儿的。
但公襄霄思索良久,最终却抬头问:“若与云贵人里应外合,各取所需……你有几分把握?”
说这句话时他思绪万千,想到了当年摄政王亲自接送他做伴读时的父子相依为命;也想到了后来的渐行渐远;继妃有孕时夫妇俩亲密无间神情落寞站在远处的自己;还有公襄震出生后与这个家、这座王府越来越有隔阂的现在……
最重要的是,戚九麓不久前无意中提醒他的,窦氏病逝的日子,未免太过凑巧了点……
简直就像是为摄政王迎娶清平侯养女腾位子一样。
公襄霄很不愿意怀疑曾经与生母恩爱、对自己和蔼可亲的父王,会做出这样冷酷的举动。
但长年累月下来的处境,让他更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