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只见宋玄一的脚步虚浮,满脸煞白,一粒粒豆大的汗珠从两颊滴下。
但此刻的姜庭芝和元希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由宋玄一艰难的拉着他们向前急赶。
小殿周围没有任何的花草点缀,也没有紧邻的屋宅,孤寂的矗在两颗参天的大树正中,显得苍凉寂寞,生机奄然。
殿门虚掩着,殿门上的朱漆有些褪色,顶端的匾额写着“怀英”两个字。
宋玄一推开半面殿门,等姜庭芝和元希也踏入怀英殿后,立马返身将殿门阂上。
殿内的光线霎那间昏暗下来,唯有小殿正中的案台四角上的蜡烛发出的幽光。
宋玄一快步走到案前,不知道在案上摸索着什么东西。
姜庭芝把双眼闭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总算适应了四周的黑暗。他捂着仍在发痛的胸口,向前探出一小步,望见小殿正中挂着一副画,画上只有一名素衣高冠的男子,仪态飘逸绝伦。
姜庭芝凝神看着画上恍如神明的男人,不自觉的又向前迈了两步。
这时,宋玄一突然回头,“元小兄弟,快过来搭把手。”
元希应声而动,急忙走向宋玄一。
刚走到案前,无数铠甲相铗时发出的铮然鸣响,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殿门。
危险已近在咫尺,宋玄一却只是沉静的掌住案台上的那瓮香炉,急命元希把香炉往左首转动。
方寸大乱的元希完全来不及思考宋玄一的用意,立即与宋玄一一同用力,把香炉整整转了一圈。
一道厚重的暗门顿然从天而降,紧挨着紧闭的殿门轰地一声往下落。
怀英殿虽小,却是整个昊虚山上最为坚固的一座建筑。不管殿门,四壁,抑或是屋顶,通通都是由坚不可摧的金刚铸成。就算是用天溪剑,也未必能凭蛮力刺穿怀英殿的一角。
每一个苍吾派弟子都对此一清二楚。
良度环抱双臂,懒得去看数十个蠢钝的甲士在怀英殿的殿门前反复徘徊。沉思了半晌,脸上的怒容却渐渐变成了冷笑。
可惜来迟一步,又得再为此浪费很多时间。不过,不管怎么样,目的已经达成了。
——因为躲在殿中的人迟早都会绝望的发现,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
此刻,沉寂的殿内,只能听见心脏剧烈跳动后的微声喘息。
总算暂时阻绝了外间的危机,宋玄一深深缓了一口气,身体突然一晃,幸而一只胳膊早已扶住了案台,才没有倒下。
内力尽失,阴毒嗜骨,全凭了一身尚未彻底衰老的躯体与蛮力才强撑到了这里。
抬头望了一眼壁上的那副画像,和案台上叠次供奉的十三座灵位,宋玄一很快又用双手支着案台,勉力挺直身躯。
宋玄一从案上捻起一炷沉香,在肘边的烛焰中点燃之后,对着那副画像,又或是那十三座灵位默祷了几句,然后把已飘出一缕轻烟的香柱插进了炉中。
“宋老前辈,您中了毒?刚才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元希望着宋玄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宋玄一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把墙上的画像往上一揭,露出了灰白而平整的石壁。他的另一只手放在石壁上,用力摁下,石壁凹陷出方方正正的一块,同时案台下方的一大块地面顿然下陷,露出了一条幽暗的地道。
“这条密道是祖师备下的,一直通往城外。趁他们还没有察觉此间有密道,发现你们已经离开昊虚山之前,你们快些去吧,能逃多远,就是多远…”
姜庭芝和元希的腿却像是在原地生了根,动也不动,“还求老前辈给我们一个明白,否则…晚辈不敢遵命…”
二人看着宋玄一向案台上的列位英魂垂下头,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中轻颤,一下子看上去苍老了许多,酸涩的语调更令他们感到无比痛心,“变乱已起,自昊虚山始,正道悬危,天下又将难宁矣…我枉为一派之主,空负一甲子的修为,却不识小人奸计,误堕旁门左道之术,无力保全苍吾派,也无力再庇护二位小友,更无力挽众生于苦难…”
元希本已知道事情极为不妙,咀嚼着宋玄一话中之意,更是明白了十之八九,“对不起,宋老前辈…是晚辈将灾祸带到了昊虚山,连累了整个苍吾派!”
说着,元希无比愆疚地跪了下去,要向宋玄一磕头谢罪。
宋玄一连忙回过身,伸手扶起了元希,“起来吧,老朽实不敢受此大礼。”
与宋玄一洞彻秋毫,又毫无杂质的双眸一触,仿佛亲见了那场令整座昊虚山颤动的刀光血雨,元希哀不自胜地闭上眼,“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老前辈,害了所有人…”
“并非你的错…只怪人心不足,难断嗔痴,偏偏世人多要深受其厄,与你们二人无尤。你们两个都是良善有为的好孩子,俨如一盏明灯,照出暗藏在人心后的晦昧与鬼怪…至于你们的身份,若我所料不差的话,只恐怕,将来你们还有太多苦头…”宋玄一看了姜庭芝和元希一眼,悲悯的眼神中恍惚透出几分恋恋不舍之情,却转过头,把手一挥,“快走吧,莫要再耽搁了。”
元希睁开眼睛,热泪满眶,摇着头,“怎么能再让这么多人为晚辈牺牲…”
宋玄一肃然道,“若是再如此怯懦不前,才真正辜负了今日昊虚山上的舍身!”
元希一怔,接着浑身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