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一亮,狱卒就连喝代骂的让陆庭芝换上了一身又脏又臭的陈旧囚服,给他的手脚也都架起了镣铐。
拖着镣铐实在难以行动,陆庭芝缓缓地行着,心口也沉重无比,忽然觉得似乎自始自终都被一种神秘而无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背脊,死死按住了颈项,一直趋赶到了此处,不得抬头,别无选择。
他心底一阵恍惚,正开始胡思乱想,耳边又仿佛想起了那个清朗而安然的话音,令他深感安慰,又深感惭愧。
他不时抬起头,眺望前方十数颗晃晃悠悠的后脑勺,却根本分辨不出谁是顾少昂。
突然间,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掠到眼前,陆庭芝身旁的两名卫兵已无声倒地。
“爷爷…”陆庭芝不自觉地低呼出声,又在转瞬之间认出了来人。
队伍中立时有卫兵惊叫起来,“有人劫囚,有人劫囚!”
变故一起,所有的卫兵们迅速拔刀出鞘。
可令人咂舌的是,竟没有一个卫兵朝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冲过去,全都毫不留情地抽刀向那些手脚尽被绑上铁镣的人犯身上砍去。
难以料到卫兵会下这样的毒手,几名人犯只来得及惨呼一声,就立即丧了命。
陆庭芝心中陡然一紧,脱口惊呼,“凌大侠,快救他们!”
话音未落,凌天衡的身影已如疾风般掠过众卫兵头顶,剑气横扫,十数名卫兵连头也来不及回,接连倒在地下。
尽管凌天衡的速度已快到了极致,但此刻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人站立在眼前。所有的人犯已尽皆与卫兵们一齐倒在了血泊之中。
血水不断从尸身中突突的冒出,向四周的地面蔓延开来。
陆庭芝看得心惊肉跳,拖着沉重的镣铐向那些倒地的犯人奔去,“大哥,大哥…”
眼神挨次辨识过脚边的尸身,陆庭芝眼眶已然通红,全身的力气都似乎被抽空,几欲跌倒——为什么,为什么上天总是要带走对他好的人?
正当陆庭芝潸然泪下的时候,忽然从地下爬起一个满脸灰尘的人,衣衫上沾着点点血痕,但却只在腰腹的位置有一滩显眼的血迹。
那个人一面捂着伤口,一面拍净覆在脸上和身上的尘土。一抬起头,丰神如玉的脸孔露出格外明朗的笑意,直令人如沐春风,“不用担心,我没事。”
“大哥!…你…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认出这个已然熟悉的声音,陆庭芝上前一把拉住顾少昂的手。
陆庭芝不禁端详着眼前这张清秀隽雅的面容,一眼看去,居然与自己的气度相近,不过更多了几分高华与通达,根本半点也不像个江湖中人,似乎也只是不小心被卷入这场腥风血雨的墨客士子。
顾少昂笑了笑,对凌天衡拱手道谢,“全都多亏了这位黑衣大侠,他刚一露面,我便知道他是前来救人的,心想不如干脆制造点混乱,至少可以帮他拖住身边的卫兵,也算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所以在卫兵拔刀之前,我就倒在地上,打起了滚,谁知道他原来根本不需要帮忙…也幸好这一念之差,我才能捡回这条命,只是被那卫兵捅了一道口子。”
说完,顾少昂摇头叹息,“哎,谁能想到,这些卫兵会如此毫无顾忌地杀人呢?”
“一定又是该死的柳柏舟事先下了命令,只有他才想得出如此狠辣的对策!”陆庭芝瞥向地上数具血迹斑斑的尸身,囚服与官服混杂在了一起,心里顿生出一股凄然和愤恨。
“确实狠辣非常,宁肯杀了我们,也不让我们有逃走的机会。”顾少昂又对凌天衡抱拳一鞠,“多谢大侠,要不是大侠身手够快,我也不可能活下来…”
“凌大侠,多谢你救了我们。”陆庭芝回过身,向凌天衡拱手道,“这位是我的大哥,他是来救宋老前辈的蒙面侠客之一,他叫顾少昂…对了,凌大侠,你怎么会赶来救我们?”
“我答应过陆老前辈,会将你平安送回。”凌天衡冷然的瞧了一眼顾少昂,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又为什么会成为陆庭芝的大哥,他毫无兴趣了解与过问,“我一接到你会被押到大理寺的消息,便候在了此处。”
“那我爷爷和宋老前辈呢,他们怎么样?”陆庭芝急切地问。
“他们已经离开了雍都。”剑光乍然一凛,凌天衡斩断了陆庭芝和顾少昂身上的镣铐,然后转过身,“别再多说,先随我速速离开此地。”
三人刚转过一个偏僻的巷弄,天际就放起了白日焰火。
凌天衡带着他们匆匆赶至护城河岸边的一棵大树旁,纵身跃上从枝头,然后取下一个盒子,递给了陆庭芝。
“这是什么东西?”陆庭芝抱着盒子一阵愕然,忽然想起心底积攒多时的疑惑,忙问,“凌大侠,那日还未来得及问,昊虚山上发生变乱那日,为何不见你?还有皇甫姑娘她…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