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陆庭芝的犹豫不定,陆严低喝,“难道你不恨他们么?难道真让庄主他们死得这样委屈么?是,庄主是放过了那群趁人之危的无知小人,可他们背后的罪魁却决不能饶!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来对付云涯山庄,一日之间,三代尽归坟冢…血债血偿啊…庭公子,你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庄主他们,一定要让那些人为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陆庭芝浑身一震,缓缓点了点头。
陆严颔首,“那我就放心了。”
“跪下!”
陆严等人转过身,看见有个面目陌生的人被苏湛扳着肩头,应声跪了下去。
瞧了几眼,陆严才认出这似乎是仿佛石像一样跪跌在廊下的那个人。当时所有人在仓促之间,都以为衣袍上溅满血迹的他伤重濒死,根本没有人理会过他。
双膝触地的一瞬,陡然意识到面前的坟冢所葬的是什么人,仿佛令他全身颤栗失控的那股威势依然萦绕在身边,彭定不由自主地磕了磕头。
“陆老伯,这人该怎么处置妥当?”苏湛问。
“此人如此怯懦,杀了他,反倒污了云涯山庄的地面。”陆严漠然地看了一眼彭定,冷嗤一声,“让他走吧。”
“好,那就暂且饶你一命。”苏湛一把揪起彭定,如炬的双目直直盯着他,“但你听好了,从今开始,你亲自带人来守住云涯山庄,勿要让任何人到此打扰陆前辈的英魂,直到陆家后人归来之日。否则,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即刻送你做陆前辈身旁的小鬼。”
被苏湛一推,彭定踉跄倒退几步,连连点头,“是…是…我知道了…”
……
仰望苍穹,浮云依旧。
坐在船头,凝望了远处的白云好一阵,一颗心随着大船不住地微微起伏。
怎么还没回来?
明明已经到了岸边,严翁突然说要回去销毁爷爷和穆淳王府往来的信件,免得被人盗走,栽赃嫁祸,连累了穆淳王府。撇下诸人,一个人急匆匆地赶回了山庄。
心念莫名焦躁起来,陆庭芝不自禁地攥紧了抱在怀中的东西。
这是在离庄前,严翁交给他的,要他好好带在身上。
一旁的皇甫萱听见响动,再也按捺不住好奇,打量着陆庭芝攥紧的东西,“这东西真有那么神奇?义父,连你的剑也不穿么?”
凌天衡摇头,“不行。”
“义父你又敷衍我了。”皇甫萱撅起了嘴,“都不试试,就说不行。”
宋玄一微微一笑,替徒儿解释,“萱儿,不是天衡不愿给你演示,只不过,浩然衍形甲是稀世宝物,天溪剑也是天下无二的利器,若以两者互搏,很可能会甲损剑折。”
听到“剑折”二字,陆庭芝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无比张皇,把浩然衍形甲丢到一旁,急急在身侧到处摸索。
“陆大哥,你忘了么?”皇甫萱连忙取下背上的行囊,举动陆庭芝的眼前,拍了两下,“那柄断剑利得很呢,我已经把它裹好,替你收在行囊里了。”
陆庭芝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感激地看了皇甫萱一眼。
皇甫萱疑惑地撑着脑袋,“为什么陆大哥体内的古怪气息已经被压下去了,还是出不了声呢?”
宋玄一摇头轻叹,“也许庭芝是因为目睹夜侯离世,过于悲痛,心中所受的刺激太大,而落下的心病。”
低头想了想,皇甫萱抬头露出笑靥,对着陆庭芝伸出了手,“陆大哥,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从现在开始,如果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就写在我的手掌上好了,我来当你的嘴巴…”
怔了一下,陆庭芝用指尖轻轻的在皇甫萱掌心划了几下。
皇甫萱哧的笑了起来,“嘻,好痒啊…”
陆庭芝的眼中刚浮出一缕微微的歉然和笑意,忽然瞥见山庄的上空有滚滚的黑烟弥漫开来。
心中顿时生出某种不祥的感觉,陆庭芝不假思索地跳下船头,朝那道黑烟的中心奔去。
静岳堂的方向火光冲天,陆庭芝悚然心惊,不祥的感觉越来越猛烈,发狂似的继续前奔。气喘吁吁地赶到堂前,热焰扑面,脚下发烫,浓烟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眼泪直流。
前方的梨树林已经成了一片熊熊火海。
焰海中,影影绰绰似有一个身影,弓着腰身,像一只燃尽的焦叶,越来越蜷曲,越来越萎靡。
陆庭芝张大了嘴巴,泪流满面,心中有声音在拼了命的呐喊,却全都卡住了胸口。浓烟已无声无息地笼住了整片天地,陆庭芝脑中一窒,失去了所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