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已经吃到油水,可以上路了!”
说着,面对陆庭芝的那名狱卒把鸡腿丢到一旁,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东西。
“你这老粗就这么性急…行吧,行吧,下手利落点,这个是特别交代过的,要做得干净,别留下多余的伤痕…”
“少啰嗦!”狱卒张开了双手,迅速在陆庭芝的头颅旁绕了绕,一根麻绳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命运的手终于要彻底地把他撕裂了。仿佛在黑暗中看到那一夜的漫天大雨,依然隐隐作痛的心忽然宁静下来,陆庭芝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绳子霍然勒紧。
身后的那名狱卒还是箍着陆庭芝的双臂,像是很清楚面对绝境时竭力求生是人的本能,抓得比刚才更紧。
两个狱卒一前一后配合得很默契,似乎已经对这种给犯人加餐的行为相当熟练了。
牢房的深夜一切都昏昏暗暗,但这样森然的时候,竟还是看到了那双瞪大的眼睛,和眼里的光,狱卒使劲地勒紧麻绳,想要尽快把事情了解。
忽然,微弱的火光晃了晃,陆庭芝脖子上的麻绳一松,两个狱卒倒了下去。
陆庭芝捂着脖子,一边喘息,一边无比惊愕地看向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进入牢房的人。
那人举着火把,走向陆庭芝,把脑袋和火把一同凑到了他的眼前。
火苗几乎烫到陆庭芝的鼻子,陆庭芝连忙缩了缩脸,抬起眼睛,火光清晰地映出了来人的脸,与他脸上现出的一缕惊讶。
“是你!”
两个人都叫了出来,不过一个是从嘴巴,一个只是在心底。
“我还以为是哪个倒霉鬼,原来是你这小子!”那人咧开嘴,笑了起来,“你居然还没有死,真是奇迹哟…”
陆庭芝呆住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见到流云湖上那个假冒的船夫。
假船夫的衣着变了,不再是船夫的打扮,不过他本来就不像船夫。脸上糟乱的胡子也刮得干净了很多,只在下巴留了短短的一截。
“让你这个傻小子来顶替我,那些蠢材真是瞎了眼…不对,我看他们是故意抹黑…”假船夫摇头咂咂嘴,“咦,小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庭芝的嘴巴动了动,想起自己说不出话来,又摇了摇头。
“说话啊小子!”假船夫坐倒在地,悠闲自在得完全不像是一个闯入牢狱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放到口中嚼了起来,“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么?”
陆庭芝点了点头。
假船夫像是噎了一下,嗤笑道,“那也好,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两下把东西吃完后,假船夫摸出一个盒子,就是太守收下之后,留在桌上的那个盒子。
“这是不是你的?”
看见陆庭芝点头,假船夫接着问,“这是什么玩意儿?有硝石的味道…”
“会炸开?会不会伤人?会有火?会有硝烟?
在陆庭芝一阵摇头点头后,明白盒子里的东西能生出硝烟,假船夫嘻嘻一笑,“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小子,拿两颗给我玩玩,行不行?”
东西明明已经握在手里,以这样的本事竟然还要来征求他的同意,陆庭芝有些疑惑,不知道假船夫心中是否有别的图谋。
假船夫似乎看出了陆庭芝眼神的变化,一边笑,一边又拿出东西吃了起来,“你永远不知道,从百姓身上挤下的油水换来的东西吃起来有多香。怎么样,要不要尝一口?不要?看吧,我就知道你这傻小子不识时务,送到面前的东西都不肯吃,早晚会被别人推进火坑里,熬得渣都不剩…嘿嘿,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动你半根毫毛,我只喜欢关照吃过那些东西的人。”
听了假船夫奇怪的话语,陆庭芝更觉得诧异,沉思了片刻,假船夫有些迫不及待了,“怎么样,小子?就给我两颗玩玩吧…给我吧…给我吧…”
对这个怪诞不经,像劣童一样纠缠的男人无可奈何,陆庭芝勉勉强强地点头答应。
假船夫欢喜地从盒中拿出两颗圆珠揣了起来,然后把盒子还给了陆庭芝。
陆庭芝目瞪口呆地看着假船夫把两颗圆珠在两只手上抛来抛去,犹如收班的街头卖艺人,哼着歌,步履迷离地走出了牢房。
“哎呀,差点忘记原本做什么来了…”假船夫忽然倒退回来,拍了拍脑袋,“走,小子,我们先出去。我才不给狗官冒功的机会。”
陆庭芝只好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腿。
“不会吧,难道你的腿也瘸了?”见陆庭芝点头,假船夫哭笑不得地把他扛到了肩上,“你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坏事,才会搞得这样又哑又瘸…”
陆庭芝的喉头动了动,感觉到一股深沉的苦涩向下涌去,闷在了胸口。
一路上看见许多倒地的狱卒,没有任何阻碍,假船夫不慌不忙地带着他在狱中穿行,还顺手从马厩牵了匹马,大大方方地从牢狱大门走了出来。
假船夫打了呵欠,把陆庭芝抛到马背上。
趴在马背的陆庭芝不觉想起今日因失去常性的马所受的惊吓,下意识抱紧了马头。
“好了,傻小子,接下来…”
话没说完,假船夫突然眼神一变,飞快地把陆庭芝发髻上的木钗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