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郁有小雨,山麓间飘着淡淡的雾气,细雨朦胧间山水已然化作一团氤氲绻缱的水墨画卷。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背着竹篓在崎岖的山道上缓缓前行,伞下一张素净的脸上,表情淡淡的,眉眼清丽宛如这山水一样的颜色,一身浅青色的衣裙,几乎要融在这雨里。
转过一道弯去,不远处山道旁的大槐树下站着一个人,突兀出现在眼前,像是山林间的魑魅精怪。
她脚步一顿却未停,撑着伞继续往前走,越走越近,那槐树下站着的人眉眼也清晰起来。
清瘦高挑的一位年轻公子,眉眼温和不见半分凌厉,肤色带着点病态的苍白,卷曲乌黑的头发被落雨打湿贴在苍白的肌肤上,更显对比剧烈格外醒目,神色倦倦怏怏的,越发像是精魅鬼怪。
见她走过来,那公子的视线看了过来,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细雨打湿了眼睛,一双眸子湿漉漉的。
她目不转睛,只是仔细盯着山路崎岖,直直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等等。”
本是一场山道上寻常的偶遇,那人却突然开了口,叫住了她。
她停下了脚步,拽了拽自己的竹篓,转身看向他,目光里带着生疏的询问。
“唐突叫住小姐,失礼了,在下先行赔罪,那个……”他忽然笑起来,一扫方才的倦怠,“山雨忽来,未带雨具,可否请小姐载我一程?”
她抿了抿嘴,有些犹豫不决,那公子也没催促,静静等着她回答。
山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像是一阵悠悠的丝竹声,滴滴答答打在人心里,雾气越发浓重,远处的山峦间已经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了。
这样的气氛让她无端有些紧张。
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像是婉转的锦雀啼鸣。
“你要到哪去?”
那位公子笑着回道:“镇子上就行。”
她点点头,她也要到镇子上去,走的是一条路。
她把手里的伞抬高了一些,示意他进来。
那位公子低头钻进她的伞下,一阵清冷的水汽扑面而来,他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水渍,寒意淡了些。
然后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伞,手指如白玉,纤细修长,端端握着伞柄很好看。
他笑道:“多谢小姐,伞我来撑吧。”
他个子很高,她撑伞得一直高高举着双臂是很累,她点点头没有拒绝。
两个人就一同上了路,许是对于不认识的人她有些沉默寡言,没有再开口说话,只听得到雨声里两个人步调一致的脚步声。
也许是觉得结伴同行要那么沉默着走一路实在有些枯燥无聊,那公子偏头看了看她背上的竹篓,像是背了很重的东西,她的背脊稍
微被压下去些,不过竹背篓上面盖了一块黑布,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
冒然询问也有些不妥,他收回视线看着前方的浓浓白雾,找了个话头。
“小姐是要去镇上赶集么?”
她想了想点点头,低声回道:“嗯,算是吧。”
“可不巧今天这山里突然落雨,想必得辛苦些。”
“无妨,习惯了。”
许是落雨的清晨,天气有些凉意,她讲话带了些鼻音软软糯糯的。
“嗯?小姐经常从这条山道过么?”
她点点头,还是仔细看着脚下的路,没有抬头。她平日里要到镇上去,都得从这条山道上走,山间气候多变,时常会有落雨,她走多了也就习惯了,所以每次出门都会带着一把油纸伞以免山雨忽来被淋湿。
“原来如此……”
她没懂,如此什么?不过她也没开口问。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句的说着话,今天的山道似乎短了许多,很快就到了镇子上。
那公子把伞柄递还给她,从伞下钻出去跑到镇子口的牌坊下站着,笑着向她挥挥手,“多谢小姐载我一程,集市得往东边去,与我不顺路了,不好再耽搁小姐的事,我在这等会雨歇再走好了。”
她看着他点点头,转头闷闷地就往东边走,那公子站在牌坊下望着她。
走了两步她停了下来,又快步走回了牌坊下,从背后的竹篓里翻找着拿出了一顶雨笠戴在自己头上,把手里的伞柄塞到了他手里。
“身体不好,忌受凉,拿着。”
没去看他是什么表情,她只是想起,方才在山道上,他躲在槐花树下被雨淋湿的模样有些可怜。
她扶了扶雨笠走进了雨里,背影还是闷闷的样子。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伞,笑起来。
雨过天晴,空气是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
她收起了雨笠挂在竹篓边,再次背着竹篓往集市走去,一直走到了镇上的庙会街才停了下来。街心那儿有间茶棚,方才下雨收摊了,现在又摆出来了,她朝着茶棚走过去。
“哟,吾娅来啦?怎么今天没打伞?”茶棚的主人看到她笑起来,熟稔地打着招呼,声音洪亮,是个待人热情的大嗓门。
“忘带了,吉婶。”
茶棚的主人吉婶麻利地替她在茶棚旁的空地上搭起一个小戏台,四四方方的一个台子后面搭了块白色的幕布,幕布后放着一个小木凳。
她坐在木凳上摆弄着从竹篓里拿出来的几个傀儡木偶,个个都是四五寸大小,穿着精致的小衣服,五官俱全而且惟妙惟肖,做得跟真人无异,活灵活现。
她是这镇上唯一的傀儡戏先
生。
每个月十五不管有没有庙会,她就从家里背着傀儡娃娃们到镇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