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桓又为何任纪齐这般发展呢?与纪氏一门所有人都不同,堪称特立独行。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此路不通,且关涉自己,她略过,续上先前话题,“公子若真有此心,早晚须禀明相国大人。”
“佩夫人意思是,”他两眼放光,“我与竞姑娘并非全无可能?”
自然无可能。阮雪音无奈。但此刻却不能这么说。她要与纪家建立起长线关联,步步为营捞纪桓二十一年前的底——
纪晚苓的封亭关之愿是一条路,今日看来,纪齐的竞庭歌之念是另一条路。
一儿一女,双线并行,总有豁口可循。
她心中对纪齐一声抱歉,缓声道:“世事无绝对。她两年后、五年后在哪里,又会否改变今日想法与决定,我也说不好。”
此为实话。尽管变数发生的可能性极小。
“所以事在人为。”纪齐点头,满脸雄心,“她刚说得对,我当早入仕途成就功名,方对得起此番愿景。”她,显然指淳风。
“据我所知,小纪大人十六岁便入朝为官,公子今年十八了吧,倒一直不急。可是相国大人也不催?”
“嗨,”他挠头,“说来惭愧,我念书不如兄长,主要是没兴趣,从小也不在经邦论道上用功。倒是上房揭瓦颇具天分,四五岁开始习马,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偏我们家百年书香无剑气,父亲对我这种路子无甚经验,也就由我去了。”
纪桓无经验,家族无传承,但以纪氏的实力,要悉心栽培一名武状元自是不成问题。这般“放养”,分明是对这个儿子没有期许啊。
无期许,不出色,也就不易入局。
又为何不让他入局呢?
不能,还是不愿?
“看来相国大人并无意思让公子入仕。”阮雪音微一笑,淡淡点头,“小纪大人出色,年纪轻轻已经身居高位;瑜夫人如今亦在宫中,居四夫人之首。公子便闲云野鹤,自在一世,也很好。”
“说起来这个,”纪齐面露深沉,但也是少年意态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原本也没想清楚。一时有些志气一时又觉得无所谓。不过现下有了目标,”他眼中再现神采,“是时候努上一把了。”
十八岁高门无忧少年的目标。
一个姑娘。
合情合理。她暗道。只是在就要风起的这一朝青川,多少显得可爱过头,以至于孩子气。
“佩夫人,”他满心满意他的目标,仿佛一旦努上这把便能理所当然实现,“竞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身形、样貌、性格,”他再赧然,“如果她觉得蔚君陛下还不错,其实我们也算一挂的。”
阮雪音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慕容峋是哪挂的,根本没见过。但纪齐这一挂——
怕不是那丫头的挂吧?
“这个,”她颇为难,“我也不太清楚。帮你问问?”
完全是下意识一句场面话。却正中对方下怀。
“如此甚好。”纪齐笑逐颜开,“那便多有劳佩夫人了。”
阮雪音哭笑不得,暗忖这就有了下一次往来的由头,所谓长线联系建立得未免太容易了些,根本还没使劲啊。
“说起来,”她再道,“蔚君陛下就要迎娶中宫了。”
少年也眨眼,沉默片刻低声道:“这也是纪齐想问夫人的,没好意思开口。”四下无人,淳风刚跑完不知第几圈正从面前疾驰而过,照夜玉狮子雪白的鬃毛就像浊世中半道清风,
“崟国八公主即将嫁入蔚宫,竞姑娘作何反应?也是有趣,”他再眨眼,“竞姑娘是夫人唯一的师妹,八公主是夫人唯一的妹妹,”
他没往下说,不知是有所顾忌还是不愿作某种判断。
而阮雪音于顷刻间了然。
此一番局面,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慕容峋都须叫自己一声“姐姐”,或者“师姐”。总归跑不掉这层“妹夫”又或“师妹夫”的身份。
确实有趣。彼时在挽澜殿暖阁看那封信时她就想到了。
只是那时候尚无定论。
“此事今早才昭告天下,我也刚听说,没来得及问。”此亦为实话。
“今早告天下,苍梧那边想必已商议了有些日子,纪齐总以为,竞姑娘若有心事,是会同夫人你说的。”
不会。她不对任何人说。就像自己不对任何人说。
便想起不久前那个星子如坠的冬夜他揉在她鬓间的话。
“此事公子不提,我也会问。”她敛下心绪,语声变淡。
其实一个月前在明光台上已经当面问过了。
那个回答。她默默想。此番再问,怕也差不多,那丫头说不定连信都懒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