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气的,是白愁飞,他不但在呼气更是在深吸气,悠长低沉的呼吸,像是拉动的风箱,带动着稍稍起伏的胸膛。
他之所以深呼吸,是因为他在紧张,前所未有的紧张。
只因深呼吸过后,一个人往往可以变的平息静气,压下那种紧张。而紧张往往容易坏事,越紧张的人,便越容易分心,而现在,他需要凝神。
算起来,白愁飞出入江湖已有八年了,八年的时间里,他杀过不少的人,可是“白愁飞”这三个字,江湖上却始终鲜有人知。
江湖何其之大,砸下一颗石头,又能溅起几朵浪花?在这个江湖里,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但真正熬出名堂的人却少的可怜。
为何?那是因为他们成就的都是小名,一朵小浪转眼即逝,唯有大浪,大到冲天的巨浪才能翻云覆雨,才能大到整个江湖都为之震动。
所以这八年来他明白了一件事,一个人要想成名,只成小名是永远不会出头的,天下能人千千万,今天死了一批,明天又冒出来一批,成就的小名就如那万千涟漪中的一朵小浪,眨眼就被冲散了。
所以,要成名,就要成大名。
也正是因为如此,身负绝技的他,这八年的时间里才肯甘心藉藉无名的活着,或者说隐忍,在熬,在等。
常言道:“人不图小利,必有大谋。”
他就有大谋,一飞冲天的大谋。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天知道他这八年的光景中舍弃了多少小名小利,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名动天下,成为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大浪,大到翻天覆地。
而现在,时机到了。
他看到了成大名的时机。
苏梦枕,金风细雨楼。
放眼看去,只见三条岔路俱是憧憧人影,用来截杀他们的人影。
若是别人看见这一幕,指不定就被吓得瘫坐在地,心胆俱丧。
但他看到的不同,他看到的,是能动天下的名。
只要今天他能活着自这里走出去,相信不出三日,不,不到三日,只要一天,整个京城乃至整个江湖,他“白愁飞”三个字,便会名动天下。
白愁飞的眼睛像是燃烧了起来。
“你在紧张?”
苏梦枕忽然问道。
白愁飞瞄了他一眼。
“是的,我是在紧张,但我不怕!”
王小石的眼睛也有些发亮,他在惊,还有凉,那种像是置身寒潭,手脚发凉的凉。
他也在紧张,紧张的手脚冰凉,所以他要摆动双脚,揉搓十指,以求化去那股凉。
但紧张并不一定就意味着怕,白愁飞的紧张就不是怕,王小石也是如此,但他却与白愁飞的那种紧张不同,他显得有些亢奋。
他虽无“大谋”却向往江湖,大丈夫生于世间,能与兄弟同生共死,这般事情又能遇到几次,又能做几次,生死险境当面,他竟显得有些无惧,一边自然而然的摆动着双脚,然后朝着年纪最小却也最沉默的燕狂行嬉笑道:“小燕子,你怕不怕?”
眸子未动,燕狂行答非所问,他抬眼瞥了瞥天空,不轻不重的道:“要下雨了,趁着没下大,早点回去吧。”
苏梦枕笑了,白愁飞笑了,王小石也笑了,就连一旁的茶花和师无愧脸上也在露出笑,他们瞪着那些截杀的人,眼中戾气腾腾,脸上却在笑。
唯一没笑的,或者说没看见笑的,只有白飞飞,她脸上蒙着面纱,如烟如梦的眸子瞧着正挡在她身前的人。
事实上燕狂行也紧张,以至于他垂落的双手十指不断伸卷着,像是想要握住手里的空气,一遍又一遍,不停重复,感受着双手不断凝聚的力量,因为这力量能让他安心。
但是,他的左手中,忽然滑入一抹柔嫩,令他停止了这个动作,那也是一只手,一只右手,纤长白皙,犹如羊脂玉般,不染尘埃。
白飞飞的手。
她在燕狂行身后自然看到了,也感觉到了。
五指相触,扣在了一起。
但马上又松开了,她身形一转,已看向身后赶来的人,指缝中寒星点点,寒芒吐露,感受着背后近在咫尺的人,她的眼中忽然似也绽放出一抹细微柔和的笑。
三条岔路,皆有伏兵,像是早就算好了他们会来。
南边的那些小贩,就着慢慢昏暗的天色,现出来的不下七十余人,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未现身伏在暗处的,这些人步伐不是沉稳便是轻奇,显然俱都身负技艺,而且还各不相同。这可不是“苦水铺”里那些只会射箭的弩手可以比拟的,这些人,老少不一,武功各异,搭配起来结成的阵势足以令任何人变色,弩手再强始终只会射箭,可这种人,无从捉摸,谁也指不定他们用的是哪路招式,指不定你前脚挡下一刀,后脚就被一杆暗处扎来的长枪捅死。
看着集市上的小贩,哪怕苏梦枕也不禁觉得有些眩晕,他这辈子很少紧张,因为紧张只会误事,误事就会惹出来很多麻烦,他讨厌麻烦。
但现在他也有点紧张,不过他的紧张从来不会流于形,所以即便他紧张了,也没人感觉得到,他只会说话。“这几天的雨可是有些多啊!”
除了南边的小贩,北边的长街上,那些屋顶,角落里,或是巷道里,骤急的脚步声齐齐一停,然后,昏暗中忽然多出一行人,自角落里,或是阴影中或是巷道中走出来。
那居然是一行女子,清一色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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