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虎的表情一下子变冷,尽管还没开始接触,但他已经预感到这场谈话多半是要以双方干架作为收场了。
“你是谁?”他反复打量着尹承一的样貌,直言不讳道,“老家没有给出你的资料。”
“你不认识我?真是稀奇,我还以为你们的‘老家’在来之前什么都告诉你们了呢。”尹承一强打精神,极力模仿着印象中大虫嘲讽自己的口气,满不在乎地说道,“看起来也就这样。”
“……这倒是奇怪,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绣虎平静地说道,“我可以这么和你说:这次我们的行动,是由基金会内部一位地位仅次于会长的大督导一手安排的,上上下下经过七十多道审查机制,严格程度前所未有。而他们给的资料中唯独漏掉你……说实话,这让我也很奇怪。大督导做事一向有长远的考量,既然她没有给,那么我也只能认为这个行动本身是不必要的……也就是说,你这个额外多出来的‘变量’并不能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这话你自己信吗?”尹承一揶揄道。
“信,还是不信……还得看我们的互动结果。”绣虎当然是不信的,但他也不好当众说自家领导的不是,只好换了一套模棱两可的说辞将话题带过去,“那么,这位不知道姓名的少年……你可以开始了。”
尹承一没有说什么,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复古的左轮手枪,以一个很帅气的姿势平举起来,对准了空中的绣虎。
这个动作就像拳击台上那声宣告开始的响铃——刹那间,对面的长枪短炮就一齐架起来了,尹承一也不认得那些枪的名字,更不可能知道核手铳这种黑科技产物,只知道自己大概是被一些高杀伤性的武器锁在准心里了。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真刀真枪的场面,不免咽了口口水,强行装作悍然不畏死的样子,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这是你第一次握枪吧?”绣虎加入基金会是五年前的事情,这五年来,各种各样的人他也见过不少,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尹承一的老底,“难道……你是鹤连山临时加进来的,情报系统更新得又太过缓慢,导致老家那边没把你算进去?”
“你打算用这把枪射击我吗?”他用一种说笑话般的轻松语气说道,“孩子,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我会很遗憾的。因为你似乎并没能找出我那套说辞中的漏洞,仅仅只是暴力破局……就像去玩密室逃脱没能看出提示的内含,从而对房间内进行地毯式搜索一样。这种笨办法也能破局,可未免太过无趣了。”
“在这个当口上站出来,无疑是想证明我是错的吧?但我哪里错了呢?”他的语速适中,不急不缓,似乎只是在和尹承一阐述一条不证自明的公理。
“也许你们对超警是一个多么危险的职业还没有清楚概念……自2050年4月20日后,在世界范围内,各种各样的能力者组织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崛起。这些能力者以出卖能力为生,自然不会容忍你们这样将超能力用作保护社会的警察存在。
你们这些超警预备役……早已经被列入一张‘必杀’名单了。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旦你们现实世界中的家人、爱人身份暴露,等待他们的无非就是一场暗杀——为了报复你们,圈子里的能力者可不会吝啬冷血手段。”
————
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单凭自己的常识储备,他知道绣虎说的基本都是事实……尽管这几年国家大力推广超警的招募政策,但现役且能叫出名字的超警还是只有十来个。相比之下,光是一个基金会里聚集的能力者就多的离谱——他们甚至还能凑个“狼虫虎豹”的组合出来,这里面得是有多少人啊?!
听刚才朱伯特和徐少阳的对话,基金会也只是能力者组织中比较出名的一个而已,还有很多不出名的……像忍者一样潜藏在暗处。
这些东西他无疑是很早就认同的。打一开始他对进安塔列斯这件事百般抵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知道未来超警的工作不会好做……你入了这行,相当于间接得罪了圈子里大半的能力者,因为绝大多数超能力者都是跟国家对着干的。
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更别提你还要想方设法逮捕人家。狗逼急了都要跳墙,那些能力者被你逼急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想办法报复你再正常不过。
他是怕老爹和那位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的老妈一并被牵连到。
想象一下吧,有一天上午,阳光正好,自己一个人在家坐着,这时候突然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用盒子装着,不大,摇晃两下还能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上面还贴了一张便签,写着——“正义的代价”。自己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妙,犹豫片刻,还是拆开了包裹,却发现里面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谁的人头?
谁的都有可能,老爹的,柳新燕的,殷洛的,祥子的……凡是自己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他们用以报复的道具。
这样的未来……自己可以承受吗?
————
他的嘴唇发抖,漠然地垂下手臂。
但是那一天,在尚海市钢铁长城六号防线上,鹤连山的发言还在耳边回荡着,振聋发聩,久久不能散去。
……
于是他再度抬起头,直视绣虎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天赋异禀的人。”
“有人擅长算数,有人写文章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