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啊……”
他有气无力地咳嗽着,数不清的海水从七窍中涌出,肺部再次张开,原本还嫌弃的干冷空气此刻却成了佳肴珍馐一般,怎么吸都吸不够。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感激,无尽的感激,感激世界上竟然还有空气这么甜美的东西,原本视作理所当然的呼吸竟然是如此美好,简直不敢想象!
“居然还活着啊……”绣虎看到他提上来的人还是个完整的人形,登时就惊呆了,“我已经把你在下面泡了整整五分钟,没有任何一头海兽来撕咬你,而且你竟然也没有被溺死。”
“那么正好,也算是让你在生死边缘游走了一遍,有什么心得体会吗?”他冷笑着调整重力方向,让尹承一的身体和自己靠近了一些,“我想,你对超能力的应用、老家的实力,以及方才我说的种种都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概念了吧,哈……也好呢,人生难得有几次这种改变世界观的机会。”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想好了回答我。”
“要来基金会吗?”
……
“咳……”尹承一吐完了吸入肺中的所有海水,半低下头,和绣虎远远地对视着。
眼眸中的炽红色亮的吓人,没有半分褪色。
“你……去……死……吧……”他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齿,眼眸中的愤怒和杀意宛若熔岩,夺眶而出。
说来也有些怪,尹承一自认为不是那种敢为天下行的大义之人,在进入安塔列斯学院之前,他对超警的态度也挺不屑的。在他看来,这些心甘情愿承担着高危工作的极端利他主义者大概都是脑子有问题。
然而……时局变换,阴差阳错之下,自己竟然被一步步逼到了相同的立场上。
说来都是鹤连山的错。
那个家伙……将他的思想硬生生灌入到自己脑中,最恶心的地方在于自己明明察觉到了,却觉得他说的没错。
超能力者和人类和谐共生的社会……比起基金会那边的糖衣炮弹,这个选项对自己来说有着更大的吸引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
其实不需要说什么,刚刚被捞起来的尹承一的嗓子状态不好,也说不出太多东西。但一看到这双眼睛绣虎就明白了……
赤红色的眸中,充满了年轻人独有的桀骜和清高。
想必他是不屑与混沌为伍的。
所以他惋惜地摇摇头,凌空伸出的手掌猛地一握,数十台机仆登时拔地而起,在半空中一台一台地压在尹承一身上,将他死死挤在正中心。随着绣虎的五指陡然握紧,压在它们表面上的重力也随之加大,方向直指球心,“嘎吱嘎吱”的声音从机仆内部不断传来——原本钢铁铸成的四肢和躯干正在一点一点变形,被压成一层层紧密的钢锭。
“啊——————!!”
被一大片压成钢锭的铁块裹在中心会是一种什么体验?
尹承一的吼声中填充着可怖的怒意,他很像用手腕和手指的力量来做些什么,但绣虎早已料到,刻意将他周围的一层铁皮牢牢贴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无法动弹。
“砰!”“砰”……
不断有密封舱被高压碾碎,黄绿相间的溶液洒在尹承一的脸上,味道诡异得无法言说。偶尔有几个人头也会一并滚到他身上,那触感黏糊糊的,手感更是介于下水道里的油脂和厨房垃圾袋里的鱼骨头。但是比起窒息的感觉,这些恶心的触感反倒没那么致命了——至少此刻的尹承一是这么想。
越压越紧的大铁球嘎吱作响,他和绣虎之间的视线也被机仆破碎的躯体挡住了。
“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就去死吧。”绣虎轻飘飘地说着,一股杀意从语气深处荡漾开来,“这一次我不会这么好心地把你捞上来了。这些家伙加在一起怎么说也有个五吨重……做你的墓碑,够分量了吧?”
————
“……还活着呢?”大虫的声音在他耳中再度响起,也许是因为耳鸣,尹承一总觉得耳朵里有东西在沙沙作响,“啊……这下可就有点尴尬了,我本来以为你是必死的。没想到啊……哈,小子,要是我告诉你刚才都是和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我们两以后仍旧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你会信吗?”
“信你个蛇头……”尹承一试图挣脱开这层铁皮的束缚,在心声中恨恨说道,“别以为我神志不清就没有记忆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记得!”
“但是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绣虎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了,只要他把我丢进海里,我照样无计可施,只能等着被淹死……你马上就能享受没有我的自在生活了!”
“啧……话不是这么说的嘛诚然,自由对我来说很可贵,被锁在你的身体里可有够呛的。但是换个角度来说……‘快乐’,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
他忽然压低声音,在尹承一耳边说道,“那个蜀山来的小姑娘有一句话没说错——中国人是很信命的。再多十秒钟,你就会被彻底淹死在归墟池里,但是偏偏就是少了这十秒钟。”
“这么看来,‘天’还想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我怎能不奉陪呢?”
黄色的兽瞳忽然眯起来,流露出玩味和戏谑,尹承一始终都不知道这头以古老神明自诩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似乎大多数时候他都奉行着“随心所欲”的教条,大虫之于自己,就像是……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操纵着游戏角色的玩家,只要能从自己的行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