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阁号称天下第一阁。
但这数百年来,无数慕名来到王畿准备一睹此阁雄姿的人都会失望于眼前这座只有两层的小楼。
没有雕栏玉砌,没有名家字画,更没有气势雄浑,有的只是一栋古老的木楼。
此阁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名气,完全是因为姚君曾经在这里居住过而闻名于世。但至于姚君当初为何不住在一墙之隔的内城王宫中,则谁也不知道原委,没有个定论。
不过当姚君驾鹤西去后,此地就被天子列为了禁地,每当会盟时才会与列国诸侯在此阁相会。如此做一来是天子与诸侯共同缅怀姚君,二来则是以此用以显示王恩浩荡,也会让诸侯们受宠若惊。
但自从天子式微后,此地就很久都没有开启使用过了,但这座两层的楼阁却因为其无与伦比的神圣性,还是得到了周王室悉心的照料。
一砖一瓦,一木一椽,都始终保持着当年姚君局住时的模样。
四人伴着从阁内传出的琴瑟声踱步迈入了醉翁阁中,遂在徐徐迎上的一众美婢的指引下,绕过了一面硕大的玉屏风后就看到了一处不大的厅堂里坐满了宾客。
厅中数名舞女伴着琴瑟声翩翩起舞,环厅一周则见满满当当都坐着一些锦衣华服的贵胄。当四人入得厅中后,只见厅内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看向了四人。
厅内坐着的人在打量着赵之海四人,而四人也同样在观察着厅内的众人。
赵之海只见厅内上首坐着一胖,一瘦,一幼三人,想来自然是三孤无疑。其中那胖的有些滑稽的中年人正向自己微微一笑,而那看起来方才二十多岁的青年美男子也正对自己仔细的端详。
而位于左侧的瘦面黄衣老者则显得有些阴恻恻的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再往旁边看去,只见此次宴请的主角,那位英姿飒爽的芈四公主正坐在三孤的右首,笑意盈盈的看向了自己四人,正准备起身相迎。
可正在这时,寂静无声的厅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阴恻恻的声音,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赵大人可让我们久等啊,不知是这王畿的女子多情让赵大人流连忘返忘了赴约,还是嫌我等身份低微入不了赵大人的眼,故意压轴前来啊。”
原本赵之海是准备向厅内上首的三孤和此次宴请的主人芈纯熙施礼说话的,可他突然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微微一变但转瞬之间即又恢复了如常。
今日的宴会,芈纯熙邀请他们时就已经过去了半日的时间,所以此刻能赶到醉翁阁就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而且即便是抱怨指责那也应该由宴会的主家来说,这黄衣老者纵然是三孤之一,也全无资格指责自己。看来,他是想故意羞辱自己。
赵之海“呵呵”干笑了一声,遂即向说话的黄衣老者躬身施礼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少保大人啊。
少保大人多年未见,看来风采依旧不减当年。赵某恭喜少保大人了。”
那老者见赵之海对自己的讽刺像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立刻面露得意的说道:“当年本少保与先少师大人出面劝阻赵大人不要出
兵与齐国开战,可赵大人仿佛并没有将我这个少保放在眼里。如今你秦国已经覆亡殆尽,可否记得当年老夫之言啊。”
赵之海显然知道这少保姬策会有此一问,但他并未慌乱而是放下了手负在身后,仰面叹息一声说道:
“当年的事少保大人可是清清楚楚,我女儿被齐君掳去杀死在齐宫之中,赵某这个做父亲的不为女儿做主怎可妄称为人。
如今少保大人出言相问,那赵某也想问一问少保大人,如果大人的独女被别人掳去杀掉,难道少保大人也会忍气吞声不成?”
姬策听到赵之海的话后,微微一怔间立刻怒从心起,他只是记恨当初赵之海不曾给他面子今日想要当众羞辱他一番,可没想到那赵之海全然不顾及今日他是有求于人的姿态而出言顶撞自己。
所以,姬策立刻想要起身反驳,却听赵之海抬手继续说道:“少保大人曾说,如果我秦国穷兵黩武,那么自有覆亡的一日。
这句话赵某是记得的,但今日先不说我秦国有没有覆亡,即便是覆亡了,难道也是和少保大人说的那样,是因穷兵黩武而亡的吗?”
赵之海说完话后,突然换了一副冰冷的模样环顾四周,随后他看了樗里骅一眼后继续郑声说道:
“如果少保大人觉得我大秦死有余辜,我秦国亡于穷兵黩武,那么今日之宴我们不来也罢。免得我们这些亡国之将污了众位大人的雅兴。”
说完话后,赵之海就准备转身离去,只是此时樗里骅却突然高声说道:“赵大人且慢。”
赵之海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樗里骅,只见樗里骅向自己恭声说道:“大人这一走,岂不是坐实了我秦国兵将百姓死有余辜,我大秦亡于黩武自作自受了吗?
若是如此,我樗里骅第一个不服!顾宰冢也绝不会认可这样一个恶名!”
樗里骅说完话后,只听厅内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原来是列国中的一些听说过樗里骅之名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当初樗里骅从齐国手中兵不血刃讨到河东郡之事,已经让他名声大噪,所以有心之人早已经暗中查探起了这个突然出名的秦国将领来。
此时一听这竹椅上坐着的青年将军正是樗里骅,所有知道他底细的人吃惊之下就向身旁的人介绍起了这位后起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