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入后堂之后,马元便向屋内的赵之海行了一礼,随后缓步退出了屋子并且关上了房门。
这是樗里骅第一次与这权倾朝野的政治巨人同处一室,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起来。
他面前头发尽白的赵之海却并未端起什么架子来,只是见马元走后,便向一脸恭敬看着自己的樗里骅微微一笑,温言说道:“站着做什么,坐下吧。”
随后指了指他对面的蒲团,自己先坐了下去。
樗里骅恍了恍神,在明白自己确实没有听错的情况下,缓步走到蒲团后,老老实实的坐了下去。
两人相对而坐,樗里骅合手向赵之海施了一礼道:“不知上将军唤樗里来有何事吩咐。”
赵之海摆摆手,对樗里骅说道:“方才在大厅之上,吴勐并未说错,你所说却是抗戎正途,但却不适用当前形势。所以我并未采纳你的意见。”
樗里骅有些吃惊的看了看赵之海,他不明白为何赵之海要向自己解释。
按说作为高高在上的赵之海,怎会将自己这个小小的军侯放在眼里。
但他还是轻声说道:“上将军言重了,上将军所安排的军事却比樗里骅之计更为周详。”
赵之海一直在盯着樗里骅,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疑惑不解,也听出了他话里还是带着些失望。
但他也并未说明,只是缓缓的又说道:“先夺木牢关,再锁南四关,加之萧关驰道有王敏大军守备,这样就能堵住戎人东进之路,樗里骅,这是你的想法?”
赵之海看着樗里骅,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问道。
樗里骅点点头,口中轻声称是,并说道:“末将以为,上将军所虑无外乎在于戎人如果拿不下木牢关便会从南四关东出,造成局势的不可控制。
但末将想来,王敏将军大军就在萧关外,所以戎人主力只敢从木牢关东进。
如果借道南四关东进,则戎兵势必要承担萧关被王敏将军攻击而无法回援的风险,我若是戎人定不会这样去做。
更何况木牢关失陷之事总制府并不知情,所以,他们定会从距离萧关最近,偷袭最易的木牢关出兵。
出兵后,戎人将极有可能会从后背攻击王敏将军大军,彻底打通萧关驰道,那时.......”
“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秦也会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赵之海接着樗里骅的话说道。
他看着樗里骅,依旧带着笑意,像是连续说多了话有些用光了精气一样,赵之海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才睁开对樗里骅又道:“不愧是介子的学生啊。
但你只知兵事,却不知人事。纵然兵事如你所料,并无疏漏,但人事却依旧会让我们败的一塌糊涂。
如果真的依你之计,让赵之梁将全部兵力都派去攻打木牢关,戎人多半便会无功而果,到那时逼迫戎人或在银岩沟驰道与我军决战,或在木牢关与我军决战。不论是哪种结果,我军必败。”
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樗里骅又继续说道:“
此次戎人领兵的主将是位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这多些仗打下来,戎人是越打越强了起来。加之叛军不断的加入,戎人兵力总计现已不下十二万,加之他们没有守卫本土的后顾之忧,对于他们来说十多万人马皆可为机动兵力。
所以不论王敏的三四万兵马还是赵之梁的三万兵马,哪方与之对敌都毫无胜算。
我知你也想到了此点,只是你是把方元恒算了进来,知道他定会在不久后领兵
来援,所以依旧抱着决战的心思,事也不是?”
说到此处,赵之海向樗里骅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可是你想的有些简单了,如果戎人与我军决战,你敢肯定那方元恒会及时前来吗?”
赵之海不理樗里骅脸上露出的震惊之色,像是有些疲惫的说道:“不过方元恒也不会如你所想的那般不堪,怎说他也算是我大秦的英雄人物,定不会坐视我军覆灭,我与他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还是熟知他为人的。
我且问你,如果真要决战,你猜方元恒会在戎我两军决战之前来援还是决战正酣时再来援救更为有利?”
随着冷汗从后背渗出,樗里骅自然明白了赵之海所说的“人事”是什么意思。
他总以为同为秦军统帅,只要不是叛军便都可以协力抗敌,但听赵之海所说过后,他便恍然大悟,一切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果然,赵之海仿佛是在教授自己学生一样,不等樗里骅回答,便又耐心说道:“方元恒为人我亦知晓,他也定会等到戎我两军杀得两败俱伤时才会出面收拾残局。
当然,这也是领兵之人的常事,换做是我也会如此。你是不是觉得坐看同袍战死却在一旁袖手旁观很残酷,但战争便是如此,一切只以赢为目的。这点,你也曾经做过,而且做得不错,自然懂得我所说的意思。”
听到这里,樗里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赵之海说道:“上将军,那日樗里只是觉得,如果提前去攻击戎人,凭我三千新兵和吴勐将军三千疲军想要将戎人击溃并不容易,所以才想等到戎兵与上将军本阵兵马死战过后再为突袭,这样胜算能大些。”
赵之海摆了摆手,示意樗里骅不必解释,对他说道:“只是殊途同归罢了,我也方才说过,这是领兵之人的常事。”
樗里骅一声轻叹,向赵之海又道:“左更大人难道不懂得唇亡齿寒之理?如果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