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奇挣扎着爬起身,抬起头观望。
在比扬卡居住的船舱里,只有一点微光和无数条黑色的“蛇”。那些“蛇”,爬满了舱板,占据了棚顶,盘踞在角落了,嘶嘶的鸣叫。乌恩奇不寒而栗,然而他仔细分辨,那些却并不是蛇,而是无数条夭折的宿命之丝与恶毒的诅咒缠结在一起,自天地四方汇聚于斯。那些夹杂着诅咒的断丝,如同毒蛇般扭动,抽打在乌恩奇的身上。
只在转瞬之间,在死亡轮盘上毫发无损的乌恩奇,已经遍体鳞伤,如似被宿命鞭挞。乌恩奇还在发愣的时候,丽娅已经冲上前,拖起乌恩奇,把他拽到了房间之外。
乌恩奇紧咬牙关,忍痛站起身,透过舱门望向室内。在船舱里,比扬卡静静的坐在床头,从她身上溢出的魂魄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然而她只是嘻嘻的笑,淘气的向乌恩奇摇着手,示意他不要靠近。
天下之事,自然以足;以一己之力干涉源与流,只会让更多的生命无辜夭折。那些无故而夭亡的宿命之丝,化成极恶的诅咒缠绕着比扬卡,如若附骨之疽。黑阳并非邪恶,它是“序之核”,黑阳不在比扬卡的体内,她便无法压制住身边暴走的宿命之断丝,因而命悬一线。
在那昏暗的室内,无数条宿命的断丝好似吐出蛇信的毒蛇,要扑向比扬卡,啖其血肉。看见此情此景,仇恨、嫉妒、愤怒、寂寞、厌倦、懈怠、轻狂、哀痛、悲愁、忧虑、烦躁、痛苦……所有恶劣的情绪仿佛昨日重现,然而乌恩奇却并没有觉得心神不宁。因为在狭小的船舱里,除了比扬卡,还有一名紫发的少女与她相对而坐。
紫发的少女将双手捧在胸前,在她的白皙的手掌之上,一点星芒闪耀,无尽的黑蛇逡巡不敢近前。
那点闪烁的星芒名为“星魂”,与开阳剑法灼热至极的“异光”颇为相似,都是达到了极致的宇内之奇点。不同之处在于,那点星芒并非源自于非凡的技艺,而仅仅源自于一颗敞开着的灵魂。因为乐观,所以未来光明可期;因为勇敢,所以一生无所畏惧;因为忠诚,所以不被外物左右,简单又明透。
明透的灵魂,如此之快乐。比扬卡身上的诅咒与其相接触,冰消雪融,逸散于无形。
乌恩奇看清了舱内的情形,颇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那名紫发少女转过头,因为她带着无面面具,所以乌恩奇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乌恩奇莫名其妙的觉得,她此刻应该正沉浸在幸福和快乐里。
紫发少女一直都没有开口,却是比扬卡向着门外招手说:“丽娅,你进来。至于你嘛,你还是另找个地方休息吧。莎琳娜姐姐在照顾我,你完全可以放心。”
乌恩奇撇了撇嘴,暗想:“她是莎琳娜?这种鬼话,你说给鬼听,鬼都不会相信!”
君命难违,乌恩奇转身再去寻找特科格鲁,那名常伴在比扬卡身边的亡者大祭司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乌恩奇摇了摇头,满肚子的疑惑无从发问,只好回到自己的船舱里倒头安睡。
会吸走一切光明和温暖的黑阳,足足在天空中盘踞了三个昼夜,才无声无息的回到了宿主的体内。乌恩奇在木板床上躺了三天三夜,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昏眼花,扶着墙才能站起来。每次黑阳当空,所有的魔族莫不如此。
黑暗之后的黎明格外美好,船屋里早早就升起了炊烟,男男女女几百号人,全都捧着盘子翘首期盼着早餐的降临。然而在早餐之前,一名红衣大汉指挥着一队奴隶卫士扛着四十多万星石币找上门来。与他们同来此处的还有一对美艳的影族姐妹伊娜和妮娜,她们俩也是乌恩奇从西南四区里赢回来的战利品。
伊娜和妮娜的归来,让这个美好的黎明又多了一丝度尽劫波的明媚色彩。
船屋里人人喜笑颜开,凯瑟琳娜婆婆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唯独乌恩奇摇着头,明知故问的对血族阿利斯特说:“哟,真是想不到哇!伯纳德肯宁子爵居然言而有信,可敬,可惊,可叹啊!”
阿利斯特拍了乌恩奇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当时走得太匆忙,伯纳德肯宁本来有足够的借口可以抵赖。他居然没有那么做,这一点颇为可疑。我觉得那两个女孩子不简单,你可不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乌恩奇不以为意的大笑起来,好似完全没把阿利斯特告诫放在心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然而在这一天,好消息却接连不断。刚刚吃过早饭,一名邮差送来了疯子迪高的来信,信上说,“魔鬼灯”已经造出来了,只等着乌恩奇去取。乌恩奇拿着那封信去找比扬卡,雾族的昏君此时正对镜梳妆,心情大好。倒是“莎琳娜”熬了三天三夜,困倦的靠在舷窗旁。
乌恩奇询问了比扬卡的身体状况,雾族的昏君自称,她的身体一切如常,只是诸事繁忙居然忘记了占卜,所以临时有些慌乱而已。乌恩奇盯着比扬卡的眼睛,完全没有相信她的话,假如比扬卡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卡芬家的莫妮卡小姐大概就不会突然间住进船屋里了。
乌恩奇敲了雾族昏君的脑袋,把疯子迪高的信交给她看。这会儿,崭新的船屋已经买回来了,全知之灯也做好了,影族的姐妹营救回来了,亏空的国库也填起来了,举族上下气势高涨。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赶在今晚就去把温泉谷的土豆挖回来,似乎是个挺不错的安排。
冥冥中留给比扬卡的时间一点都不多,她们没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