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桃花入红,柳叶归新,四海尚风尘。
凤天驭踏过草蔓丛生处,行至红花绿柳前,微微顿步,照着“左前三,右前一,左前二,右后一”的口诀挪动步伐,破了眼前阵法,霎时面前便有一气势恢宏的——茅草房映入眼帘。
推开崭新木门,一白衣女子慵懒地斜倚在一片金碧辉煌之中,等候许久。余光瞥见他归来,忙不迭坐正身子,满面紧张之色:“如何?打听到消息了吗?”
“算是探到些许。”凤天驭将手中两壶好酒摆在案上,捞起袍尾随意坐在女子对面,“庞日华已经回到月华山庄,这些时日伤已好了大半,据说每日都会出去游荡半天,似乎在寻你。”
“寻我?”女子朱红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并未深究,转而又问,“那我师父呢?怎么还没回来?”
“放心,不是被问责了。你当日在与仙台都那番解释了,我隔了那么远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世人都知你是自己入了歪门邪道,跟庞家没什么关系。
庞家,顶多算是养不教之过。况且又有传言你是在姬家受教之时习得的秘术……”
“我在姬家习得秘术?”
“这之前你不是都在书院?所以这种猜测来得也并非莫名其妙。”
“其实……挺莫名其妙的。”姬家何等风评,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秘术。
“我估摸着是姬埕霖想抓着这事儿不放,所以庞家主干脆以此为由,将姬家也拖入其中。这样一来,除非姬家供人检阅,否则难以洗清嫌疑。”
原来如此,倪修颇觉好笑:“我师父真聪明!”
难怪姬埕霖那样较真的里头所藏之书尽为经典哪里是那么好开的?何为经典?别家没有你家有的,那才叫经典——各世家皆有藏书,许多都是不外传的秘籍,哪里能供与旁人去看?
“所以现在姬家和庞家两大世家皆未发话。加之庞家主为人慷慨磊落,在世家之中颇有好人缘,一时之间还没人敢拿你之事问责庞家。”
倪修拿起案上酒壶,大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可是,那为何还不回来?既不是到处寻我,战事为何至今不平?”
“哦,那是他们在清理凤家的旁门别支。”凤天驭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语气随意,仿佛谈的是别人家的饭余闲话,事不关己。
“清理凤家旁门别支?”倪修送酒入口的动作微顿,微有惊诧,“怎么,这种事情还搞连坐那套?”
陆家虽然实力雄厚,在仙门之中与各方有着些丝联系,但是按照陆家门生人数、规模来讲,算不上什么大户,这陆家一门之命,用凤家一门竟然还不能还清,还须算上凤家旁门别支?再者说,这凤家的旁门别支也没有参与其中啊?
“呵呵,”凤天驭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倪修,一双眸中尽是好笑的神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道理你竟然不知?”
倪修微愣,就听得凤天驭喉间飘出一声轻蔑:“姬埕霖如此谨小慎微之人,怎可能不斩草除根?”
“窝藏凤氏余孽和不义之宝!”凤天驭笑盯着倪修仿佛兴致十分高昂,“怎么样?你当初顺手救我,是希望不再有杀孽,可如今,却给了姬埕霖将战火引向了我凤家的旁门别支的理由,你作何感想?”
“竟是……这种理由?”倪修瞠目结舌,声音突而间就暗淡了下去,举着酒杯的手无力地耷在案上,颇有些头疼:“我,不通权术之道。”
凤天驭是她离开当日救下的,那时看守凤天驭的人因为她的发狂全部都上了与仙台,只剩他一人被捆在囚车之中。凤家已败,其结果可想而知,必是死路一条。
她当时还真没想什么后果。只觉得凤家一事本身就透着蹊跷,再加上,即使是真是凤家所为,应该不干凤天驭什么事情。何况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杀业,她当即就觉得,能救下一个是一个,便将他一同带了出来。
没想到,却是给了姬埕霖召集众人前往凤家旁门搜集他的理由……
“怎么?后悔了?”凤天驭目光不离倪修面庞,见她神色低靡,略带调笑地问她,“若是现在后悔,也不是来不及的,趁着凤家还未死绝,把我送回去就是。”
“呵!我只是为了救人,他们争权夺势,要再造杀业与我何干?”倪修闭目,颇有些烦躁,顿了顿,才叹出一句:“只是觉得生来无趣罢了。”
“可不?都是这世间寻道人,可所作所为,哪里有道可寻?不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凤天驭邪魅一笑,“而已。”
山间风盛,有风透过窗格,吹进室内,扬起凤天驭一头青丝,印着早春的温暖日华,衬着满面邪魅,生生吹得他面上显出隐隐风华。
倪修怔愣了片刻,复杂道:“以后不要再这般笑容了。”
凤天驭:“???”
“这般笑容放在姬无双面上将会是风华绝代,放在你的面上,却有些……糟蹋了。”
说着,不觉记起朱恒那时所说的“那些女修给咱们这辈的世家公子按着姿容排了个排行榜”:“你可有听闻咱们这辈世家公子容颜的排行榜?说来,之前弘毅(朱恒字)说你排第十,我还想是什么天人之姿,没想……咱们这辈世家公子们的容姿怕是个悬崖陡壁吧。”说完自顾地乐开了怀。
凤天驭撇了撇嘴,似是不服,又似不屑,但看倪修难得在回忆往昔之时笑得开怀,硬是压住了舌尖的言语,错开眼去。
倪修笑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