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钱浩思的模样,本以为他是那种心高气傲,半点委屈受不得的人,要冷静下来实属不易。
谁知,他仅仅是几个深呼吸的功夫就冷静了下来,平静地回到:“好,我冷静了。你出来。”
倪修继续将她的得寸进尺、死不要脸发挥到极致:“收剑入鞘。”
钱浩思忍着一口怒气,憋了憋,还是没憋住。
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太过分!”他确实觉得深受其辱,明明自己是来抓人的,却反要乖乖听她的话。
倪修混不在意:“我觉得,我们需要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十分好聊!聊完之后,你不见得还想杀我。”
钱浩思斩钉截铁:“绝无可能!”还在试图捕捉她的方位。
“这样吧,”倪修脚尖轻动,又跳到另一棵树上,“聊完之后,你若是还想杀我,我悉听尊便,绝不还手!”
钱浩思蹙眉不语,似是在思考这话的可信度。
“我虽声名狼藉,但好歹还是说话算话的。”
半晌,“铮”地一声,利剑入鞘:“好!”
倪修这才现身,落在他的面前。
将自己弑母仇人的面容看了个真真切切,钱浩思不禁面部抽搐起来。忧伤,愤怒,痛苦,憎恨……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感情,在他的面上肆虐,可他偏偏还要将这些情感压在心底,不能一剑畅快,还得与她“好好聊聊”。
“你应该能清楚,你我之间实力悬殊。”
“那又如何?我不怕死!”
“可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怕不怕死。”倪修努力劝说他冷静一点与自己交流,“问题是,你就是想死,我也不会杀你,而只要我不愿意,你也杀不了我。”
“你修为很高,想必已经可以驾驭捆仙绳了。但是我的灵力现在不见得比你弱,你的捆仙绳不一定能束缚得了我。你连抓都抓不住我,又何谈杀我呢?”
是这个道理。钱浩思置于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倪修敏感地嗅到一丝血腥味。眸光微闪,向他的左手看去。
他左手握着的那柄剑,一看就是女子的配剑。
——比一般男子的配剑要窄上几分,短上半寸有余,剑鞘上头融着紫玲草的银片作为装饰,不似纯银打造的那般沉重,反显得轻盈灵动,剑柄上还系着一轻烟色的穗子。
此剑的主人应当十分考究,在握手处还密密麻麻镶上了锥形的琉璃珠,既能做装饰之用,又能增强手感使其不会轻易滑落。
然而应当就是这锥形的琉璃彩珠,在钱浩思的用力之下,硌伤了他的手掌。或许只是微微地渗出了一些血丝,但是倪修还是敏锐地嗅到了味道。
“现在,与你好好交流作为一个交换条件,是你唯一能杀我的机会。你可以考虑清楚。”
钱浩思抿紧了唇,半晌,才艰难道:“你说。”
“姬无双……什么都不记得了。”倪修以姬无双为突破口,与他交流。她赌,以姬无双和罗鸢的感情,这么多年一定没少走动。钱浩思对他这个舅舅感情一定十分深厚。
果然,就见钱浩思不解且紧张道:“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
“你母亲死后,他受了刺激,大病一场。对于你母亲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换言之,他甚至都不记得你母亲已逝,还以为她好好活着。”
“什么都不记得了?”钱浩思呆愣当场,呢喃出声。
继而苦笑:“还真是好呢。”
他若是也能什么都不记得该有多好?那样他就能还像以前那般欢乐,那般平常。而不是随便走上一处,看见一个人、一个物都能想到母亲已死。
“他……现在还有一魂没找到。所以心神才会不稳,容易受损。”倪修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不去勾起他心中的情绪。
钱浩思怔怔道:“缺了一魂?难道舅舅他……”
“是。他之前是死了。”
两道和钱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毛几乎纠到一出去:“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
倪修无奈一笑:“这我可就冤枉了。我死了二十年。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就带着他去搜寻他散落的魂魄。”
“你骗人!魂魄若是未积怨,是不会就聚不散的!而且,修炼之人也绝对不会轻易使自己的魂魄染上怨气。”
“这就是我想说的了。”倪修撇了撇嘴嘴,也不知道她要是说真话,他能不能信,“有人将他的魂魄封印,引我前去寻找。”
“所以很多事情我也是一头雾水,被蒙在鼓里。你娘的死,也是……”
倪修想了想,现在跟他说钱铎的事情委实有些不妥。毕竟这孩子刚死了娘,她就在这里说他爹是坏人,那不是逼着人跟她翻脸吗?
钱浩思冷笑,右手已经扶上剑柄:“所以,你要与我聊聊,就是为了巧舌如簧,叫我相信我娘的死与你无干?还是说,为了让我体谅你的苦衷?”
“呵!就算你有苦衷又如何?我娘又何错之有?凭什么你的苦衷要搭上我娘的性命!”
下一秒,利剑铮然出鞘,华光乍现。
伴随着一声怒吼,钱浩思掠身向她袭来:“别白费口舌了!”
倪修脚下使力,往后退去,始终与钱浩思保持一剑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我是让你想想你舅舅!”
剑势微顿,剑气微敛。
倪修继续道:“方才我所说,并不是想要你体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顶多只能算是一柄剑,握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