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兰给唐小米使了一个眼色——左眼睛眨一下,右眼睛眨三下——唐小米便明白了。
用去年三月买的陈茶,给林捕头泡一壶。
捕头之意不在茶,在乎眉宇之间也,这大美人儿一双秋水眼眸,眨巴眨巴的分外好看,不停勾动林捕头的心尖肉儿。
林捕头自诩阅女无数,却没见过尤兰这般美好的,自从他见到尤兰那日起,突然变得独善其身,再没离开过紫石街,屈指算来,已有三年了。
“七日前,祁连山黑风寨大寨主公冶豹,突然死于一白衣青年之手。”
“那公冶豹在咱们河西地区,也算是一条好汉,师承崆峒俗家冯三娘,练就一身的武艺。十八岁打遍河西无敌手。如今三十年过去,与马鬃山黄沙帮、阿尔金山羌人帮形成三足鼎立。”
“那青年孤零零一个人上山,只问大寨主,可知天下第一美人否?”
“大寨主公冶豹只说了一句,俺家媳妇才是天下第一美人儿,便被那白衣青年一剑刺死!”
林捕头连续说了几句,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不太对劲,还吐出一根茶棒。
尤兰双手抱着肩膀,听林捕头讲故事,她已经有些习惯了。
这林捕头时常会带来一些“他自认为”恐怖的消息,说给尤兰听,上一次来,还给她讲述一段关于“掏肠恶魔”的案子,血腥恐怖极度残忍。
其实,林捕头这也算是投其所好,这尤兰妮子,最爱听这些恐怖灵异血腥稀奇的故事。
“说完了?”尤兰意犹未尽秀眉一挑。
“当然没有。”林捕头继续道:“大寨主死了以后,黑风寨两位副寨主商定,谁先给大寨主报仇,便坐这第一把金交椅。结果你猜怎么样?”
唐小米走了过来,坐下,单腿儿抬起来,踩在椅子上,道:“别卖关子。”
“哎哎哎,米姑娘,没意思了,没意思了啊。让你猜,你便猜,才有意思。”林捕头不满地说。
“你到底说不说?”唐小米把茶壶拽到身边。
林捕头马上又把茶壶抢了回去,笑嘻嘻地道:“我说,我说。”
“黑风寨三寨主洪成奎,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汉子?号称河西第一快刀,结果带着十六名弟兄追杀那名白衣青年,仅仅一剑,就被砍下十六颗脑袋。一颗脑袋八斤半,十六颗便是八十五斤。”
“哇塞!”尤兰惊叹道:“好快的剑。”
“这还不算,”林捕头紧张兮兮地说:“这个人不仅武功高,而且心狠手辣,听那报信的农夫说,他后来与洪成奎单打独斗,已经把洪成奎打倒在地口喷鲜血,可他还是不肯放过,捡起一把刀,把洪成奎的脑袋一砍两半!”
“咦~~,好恶心!”唐小米咧嘴道。
“哎,林捕头,你又跑来吓唬我的两个妹妹来了,是不?”这时武松走了回来,肩头扛着一棵树,那树足有三百斤,可在武松肩上,仿佛轻飘飘的:“喝完茶就走吧,别说那些吓唬人的事儿。谁能一剑切十六颗脑袋?”
“就是啊!我也不信啊!”林捕头连忙站起来,对紫石街第一好汉拱了拱手,然后凛然道:“凭我多年办案经验,我认为那报信之人一定有问题,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严刑拷打,一定要让他说实话。哼哼,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大阴谋。”
“什么大阴谋?”诗兰好奇地道。
“你们想啊,咱们酒泉三大匪帮——祁连山黑风寨大寨主公冶豹、马鬃山黄沙寨老寨主张要命、阿尔金山羌人帮大酋长马不方,盘踞多年争斗多年,互相之间能没有仇怨吗?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不是说他们三家挺和气的?而且还有什么马帮联盟,对路过商人只打劫一次,而且从不杀人。”尤兰年纪不大,知道的可是不少,正所谓紫石街小广播,果然名不虚传。
唐小米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私自嗑着,吐出瓜子皮道:“咱们酒泉的土匪,是最不像土匪的土匪,从来不骚扰当地百姓,而且对过往客商也是相当仁厚。所谓打劫,不过就是收一收过路费,所以常有客商歌颂他们,很多人都是主动上山交钱,却不见一个骂他们的。”
“说就是。”尤兰打抱不平地道:“官家都懒得修路,他们三家把河西的路修得平平整整,倒是为民做了好事。”
“哎哎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林捕头眼皮一翻,把手压在刀柄之上:“你们没看见我的刀吗?我可是官家人,跟我说这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惹咱们师父生气了?尼玛这是不想好了?”门口突然走进来两个人,一个大屁股圆脸小眼睛,一听口音,便知是天津卫的。名唤张三,其人乃是张县令的侄子。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稍微有些跛脚的汉子。
这二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估计三十左右岁,穿着的都是官府的皂衣,正所谓皂衣小吏便是他们这路货色。
那跛脚的汉子一开始没说话,栈里,然后嘴角一紧,有些口吃地说:“你们……你们两个也太不像那么回事儿了,怎么怎么跟我师父说话呢?我们两个在门外都都听不下去了。”
一听口音,辽东人,这口音听起来倒也亲切,因为武松、唐小米便是来至辽东,而尤兰则出生于朝鲜,八岁时从平壤来到唐家,再十岁时,才又迁居酒泉。颠沛流离,其中不少辛酸史,不提也罢。
这跛脚之人,名唤赵四,乃是张县令家张赵氏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