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忍不住笑了。
将离是范无救的君主,他却管她叫那个女的,可真是…
其实他觉得他的事没什么好聊,都挺无聊。
可这一夜畅谈至此,却是从未有过……
范无救果然是了解将离的,连她第二日清晨会赶去寻他,甚至会对他的一些话,都猜得准确。
那他便顺水推舟吧。
只是,同样的话,怎么从她嘴里出来,就显得那么虚情假意?
直白和敷衍是有区别的,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话,还是不为好。
而后她又开始反复无常了。
手掌贴在她脑后,换过发簪,他该走了。
可也不知是为何,或许是因为她倘若真心痴爱一人,便是分离一日,也是万般不舍吧。
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爱,能痴到让动辄便会闭关成千上万年的神仙,会觉得便是分离一日,也是万般不舍。
但还是鬼使神差,低下头,吻她发。
疯了!
这算什么?
既不是情不自禁下的行止由心,也不如他过去期待的相守画面,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吻了她……
落荒而逃,沉梦消散……
碧桑宫内,聚灵法阵之上,修行人手中印伽一变。
滚滚的灵气如潮汇聚,吹散了上的云朵,吹开了遮眼的雾气,终于,摆脱了那些不属于这场修行的困扰,那才是倾世芳华的人间。
是他领她命,欲承她君位,做一个鬼中之鬼,所必得去经历的人中之人。
人世间,红尘谣。
人情冷暖,俗世偏见。
灵台之中,满是记忆翻涌,一桩一件,从最初开始,直至最末。
那是他曾作为崔钰的一生。
那个越州的少年啊,他的人生,他直到此刻,才真真正正的凝神静气,与他对话。
而所谓对话,是那个他从师尊手中救下她的夜里,她胡搅蛮缠,拉着他死不放手。
逼他给她揉了又揉,哄了又哄,末了终于肯放过他去闭关,又幽幽一问。
将离:“我的美玉啊,可知如何闭关?”
不论任何时候,首先忽略她对他的“爱称”。
忽略之后,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论闭关这件事,他总比她要熟悉。
于是她又换了个问法,她:“我的甜玉啊,可知如何闭这个转世修行后的关?”
“凝神静气,洗去灵台之中的俗世污秽,保持仙根纯净,不染尘埃…”
她永远是醉的,不过听了一半,便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太蠢。”
她他讲的方法太蠢,但他倒没有特别在意,因为这方法是师尊教导的,不是他所创,所以这个太蠢不是他。
自然,也不能算他师尊,因为师尊也是从别处习得这个方法——这是个仙界众神在转世归来后,普遍采用的闭关方法。
所以她既然这般可是把整个仙界神明骂了个遍的做法,是因为有什么其他高见?
他猜的不错。
她一只手还紧紧捂着他的嘴,足下又站立不稳,晃荡了两下,跌进他怀里。
他无可奈何,不是他想这般抱着她、揽着她,只是总不能由着她摔吧?
于是手掌覆在她背后,牢牢扶稳她。
而她双颊红红,凑近了,手指一下一下轻戳他面颊:“首先你得明白,闭这个关,并非灵气修炼,而是修心之道。”
“这个我明白。”
“乖。”她干脆一声,凑上来亲了他嘴角一下,“然后你要明白,你就是崔钰,可崔钰不是你。”
不用她亲他,他也明白!!!
“最后你要明白,你不是崔钰,但崔钰就是你。”
他愣住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她笑了,一踮脚便紧紧搂住他脖子,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她眼里闪着星光,一歪头,又亲他的嘴角。
亲完马上摆出一张正经脸:“一个简单的思路,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闭关时,找到自己,再找到崔钰。”
“然后问他,这一生,可有爱?可有恨?可有悔?可有愧?”
……
他可以试试她的办法。
自己不必找,就在这里,而崔钰,也就在他的记忆里。
神明伟力,元神沉入灵台之中,这是神仙才有的,一片混沌的体内世界,烙印着一生修行之根本。
而他的体内世界里,凝出一道幻影,正是人间少年的形貌。
盘膝对坐,他问崔钰,这一生,可有爱?
少年答:爱都失去了。
那么这一生,可有恨?
少年答:不该有恨的。
他气息微乱,那可有悔?
少年闭上眼睛:你明白的。
……可有愧?
……很难啊。
少年消散了,就这般再一次化为滚滚的记忆浪潮,席卷了他整个体内世界。
心神剧震,他似乎什么答案也没寻到,他明明什么答案都没寻到。
可这一回,再次看那段记忆,只觉神思顺畅的如有助…
外界不知是过了多少日,他身处法阵之中,只一桩一件的,明白这段人中之人。
越州城内,崔府大宅,不是爹不疼,不是娘不爱,想疼不敢疼,想爱没法爱。
这是冷,也是暖。
四鬼作恶,十年之久,可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非仙非妖,非神非魔,却终换来一城冷待,千夫所指,无家可归。
这是错,也是对。
有穷山中,那是他胡乱插手的师妹,和其背后推波助澜的师尊。又是十年的修行,他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