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屏风上绣着苍翠山水,峰岭崇高,山崖险峻,缀有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绿意,峦间一泓清泉蜿蜒,曲折迂回,仿若流淌。
这是小皇子的载德殿,挨着皇后的立政宫,殿内装饰无一不是珍品,就说这临时搬出来的屏风,据说是十七八位秀娘花了数月的成品。
不过这些玩意儿宫中不少,虽然难得,却也不是最吸引魏晴的东西。
屏风透着光,魏晴和贝壳等在内间。
此处本是个廊房,只因为连接着载德殿后屋而四周并非无墙。
屏风的前后皆有门,小皇子那方通向大门,而魏晴这方则通向厨房。
魏晴在这里没等多久,小皇子的那位朋友似乎是他同学,或者哪位官员把膝下的儿子送来做的伴读——魏晴猜测,不然怎么正好能赶上和下学的小皇子一同回来?
只是那人比小皇子高出不少,身材纤长,不过从屏风里透过来却不太真切,只知道他的脚步透露着一种轻松和悠闲。
他安安静静地随着小皇子坐在桌边,没有开口,抬起一只手支着腮,没有更多的动作,却让人不由想象出一张清秀脸庞,眉目如画,或许闲暇着眨眼的模样。
如今倒是期待着这位“挑剔”的公子发出赞叹的声音。
魏晴朝贝壳点了点头,她便懂事地打开放在桌上的食盒端出菜肴递给守在屏风旁的百家。
说来有趣,小皇子身边的太监宫女总是在换名字,每到小皇子新学了什么课本,身边的侍候便能得一个新名字。
百家刚将碟子搁在桌上,屏风后便传来贝壳的声音:
“听闻公子食欲不振,便为公子选了上等乌鸡,文火焖煮,半个时辰后捞出剔骨,辅以从西南油茶园边采来的新鲜茶树菇,用砂锅焖炖,撇去三次浮油,方能为公子呈上。”
下人们呈上碗筷汤匙,百家更是熟练地用细小长勺舀起,准备送入嘴中替皇子试毒。
琥珀偏灰的汤汁,汤碗中隐约可见与细长的茶树菇缠绕在一起的鸡肉,虽然在食盒当中留了一些时间,却也不干扰有淡淡的香味扩散,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品尝。
看来是听说了自己的事情,松月想起前几日那位只记得夸赞自己用的食材多么上等的厨师,与这位对比起来,虽然今日的菜式听上去简单,却更加用心。
松月抬起手制止了百家首先品尝的动作,抬起碗里的汤勺舀进自己碗中,示意他由自己来试毒,随即便送了一勺到自己嘴里。
是很淡的味道,并不像曾经他尝过的鸡汤那么滋补——那是他第一次为太后试毒滋补汤的时候,入口就能感受到满口的功效,饱含药材和油花的沉闷,他很难能过忘掉。
虽说同样是鸡汤,这位厨娘却真的下了功夫,单单是茶树菇和乌鸡以及简单的调料,便能够使味道圆满鲜美,不见一丝腥气和油腻,不见喧宾夺主,和谐圆满。
松月很想为这位厨娘用心的佳肴由内而外展现他的享受,可是平日里已经有了身体记忆,表情不由自主地板起来,吞咽困难。
小皇子本来是很期待的,以为凭借松月想要第一个品尝的表现就胜券在握,没想到还是像原来一样。
有些郁闷的他不甘心地伸出筷子夹起一根茶树菇送进嘴里,随后不可置信地瞪着松月:“你连这都觉得难吃?”
松月摇头,轻声道:“很好吃。”
李重轩以为他是担心伤害到屏风后的魏晴,便也同样压低声音:“上一个厨子你也是这么评价的。”
“真的很好吃。”
松月没有解释,只是用尽量快的速度挥动汤匙,想用行动解释自己的意思。
只不过他忽略了一个小小的重点——他吃饭的模样,真的非常难以形容。
这模样小皇子曾经见过: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得的第一次风寒,被一堆太医围着,人人手里都端着黑褐色的药汤,每天都要被强行灌下去几大碗,苦涩的气息充满心肺。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皱着眉头闭上眼睛飞快饮下——为了赶快好起来,不再受这地狱一般的折磨。
和松月闭眼享受、飞快而艰难地饮用的模样一一对应,简直是痛苦记忆的再现!
“你别勉强自己,”小皇子于心不忍,伸出手扯了一下松月的衣袖,面带为难:“本皇子不该请她来,你不想喝还是别喝了吧……”
“殿下,真的很好喝。”
“你骗人的样子真勉强。”
“......不合公子胃口,公子也莫要勉强。”内间悠悠地传出贝壳的声音。
屏风两端并不是很远,所以即使他们压低了声音魏晴和贝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贝壳还不相信有人嫌弃自家修仪的厨艺,看那人的动作也和那些求菜的人如出一辙,可惜,李重轩接二连三地安慰打破了她的幻想。
贝壳有些沮丧地想安慰自家修仪,而魏晴却还在自家的世界里。
她知道,那位公子的确是很喜欢她的菜品——他每一次入口,虽然有些仓促,却依旧在慢慢品味,而头颅一直保持着同一个角度,大约是虔诚认真地端详汤汁的色泽。
若说这位公子是在勉强自己,她是不信的,虽然只是一团光影,她能够感受到那个人的赞赏——来自于一个未曾见面的知己。
真想见一见他,魏晴心想,不过还是算了,想来是个年少的世家子弟,不论理由如何,宫妃不得与之相见。
若非今日小皇子恳求,想来他们连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