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小雨,微冷,叫贝壳拿上披风去殿门外观赏了半个时辰,受凉。
搬来凳子守在堂前,倚窗而望,听得树叶被风吹动了一千三百六十五次,吹掉了五百三十六次,麻雀叽叽喳喳了一百六十声,飞过堂前一百零二次,眼花,未记清雨滴数目。
殿中柴火用尽,内务府无人敢送,已三日未开火。
雨渐骤,饭时受拖延,御膳房饭食美则美矣却无食欲,初尝几口,将筷子搁置。
午后独自于殿内闲逛,自主殿逐间走往侧殿,逛毕,坐于堂前。
识得紫斓殿共有瓷器三百二十只,其中一百三十只花瓶,五十六只茶杯,十四只茶壶,其余一百二十只为瓷碗。
二皇子差人送来瓜果一盒,今日吃了三枚蜜桃、四碟共二十四颗青杏,一碟花生共三十七个,一叠瓜子共四百三十七粒,只是不饱满,御膳房炒出来的不香。
魏晴被禁足在这泰虹宫已经是半月有余,整日只能在宫里走来走去,从前堂走往后院,再从后院走往前堂。
初几日还乐得清闲,少了上门求菜的人流,没了早起要去晨见的规矩。
只是随着宫里的柴火食材一一殆尽,这份清闲便成了苦闷、无趣,让她恨不得与导致她禁足的易舒斗一斗......
李重轩在她刚刚被关起来的时候来过泰虹宫,说是商量好了要准备些什么惊喜,已有九天没来。
魏晴现在一点也不期待惊喜,她只想多看见几个活人,能陪她聊天就好。
无比怀念与沈青君拌嘴的过往,逗弄小皇子也甚为有趣,哪怕是再见见皇帝......也行啊。
魏晴用手撑住脑袋,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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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喜欢橘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橘子的季节已经过去了很久,这几日多产杏、梨、枣一类,倒真是难为了想要讨太后开心的小皇子。
“这女人啊,不论是多大的岁数,喜欢的莫过于此,殿下可记好。
您得准备着她喜欢的那一番模样,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抑或是只在她面前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模样;
您得陪伴着她,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不论丢脸或是幼稚也要陪着她,切莫让她感到孤独,经历的越多越是离您不开;
您得赠与她她心中所想要的东西,要知道就算她手里握尽万般珍宝,某一瞬间她最需要的或许只是手边一盏不烫不冷的温茶。”
那日李重轩去寻了太后身边的老太监,这位几乎位居整个后宫宦官最高层的老人,乐呵呵地向小皇子传输多年来总结出来的道理。
言罢,他还一脸笑意地瞧着小皇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奴才知殿下出身高贵,只需招招手变得无数女子钦慕,不过您瞧咱们陛下,总有些东西获得的过程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不过殿下还是莫要为情所困的好,像陛下那样,才能成为君王啊……”
“陈总管什么意思,”小皇子听得一头雾水,他毕竟是来求教怎么让皇奶奶开心,与女子那是毫不相干,况且他这么年幼,每日背书都来不及,哪有心情陪小丫头。
“本皇子让你讲一讲伺候皇奶奶开心的经验,你怎么扯到了讨女人开心?”
“殿下,”老太监眼中满是看透:“虎父无犬子,当年陛下像您这么大的时候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小皇子下意识后仰,嫌弃非常:“父皇也问过?”
“是啊……”老太监脸上尽是回忆:“殿下可知为何德夫人身为丞相之女却屈居夫人之位?”
“本皇子只知道母后与父皇从小订婚,德夫人......”小皇子转了转眼珠:“你难不成还想告诉本皇子父皇是用了你的法子让德夫人钦慕于他?”
“正是。”
“切,”李重轩嘘道:“你想骗本皇子。”
“这宫中哪有真心爱着皇帝的妃子?”小皇子稚嫩的脸上满是鄙夷:“德夫人明明是因为易丞相进的宫,沈老将军那时候正得势,举朝尚武,他那是为了文武分庭,有个屁的爱!”
老太监长舒一口气,没有反驳,眼中惦念起曾经的记忆。
那时正值秋日,先帝还在忙着打压前朝余孽残党,又逢秋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后宫空虚,先帝不愿多娶,太后念先帝每日繁忙,每日洗手羹汤连着给先帝送去药膳食谱。
陛下年幼,初初入学,又不得出宫的机会,先帝更不许外来的孩子接触陛下,便只能由他们这些太监陪伴。
秋季本有宴会,召命妇入宫一同赏菊,却因帝后无暇而被取缔。
太后念陛下孤独,便宴请诸位大臣家的女孩,由陛下主持。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该由诸家少爷陪伴的陛下从小就被塞进了脂粉堆里,能接近的同龄人只剩下了柔弱娇嫩的女孩。
也正是那一宴会后,陛下便故作深沉地寻来老太监旁敲侧击地打听如何讨女孩开心。
他本以为是陛下孤独了,想要争夺些太后的母爱,却不想......四年后与孙皇后的订婚宴后,易丞相便主动向先帝求恩赐,将年幼的易舒许给了陛下。
可正如小皇子所言,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对德夫人与他人并无差别......当年年幼的陛下又是为何非要求得小易舒的喜欢,又是如何让她如此牵挂呢?
“陈列!”老太监回过神来,面前是小皇子不悦的模样,便赶紧谢罪:“是奴才老了,想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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