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琰又打开乐迪的信
张琰:
我们分别已半年有余。不知你近况如何?
毕业后,我跟黄蓉一起来到了东方无线电厂,我先在车间里待了三个月,因为我曾在学校当过学生会干部,后来被安排在了厂办工作。黄蓉一去就被分配在了检验科,主要工作是检验产品,是厂里的最后一道工序。这个岗位不用见很多的人,对她来说也算是合适。
工厂和学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天地,以前,总希望着自己早点毕业投身于国防事业,半年多的工作让我们更加留恋学校的美好时光。现在全国的兵企业都不景气,我们厂里也一样,车间工人的生产任务很少,大都没有事情做,我一个月的工资是248元,黄蓉的岗位是在生产一线,每月比我高12块钱。
不过,两个月前,我大专自学考试全部通过了,这样的话,以后我每月的工资就能再多一点,就不再按技术员对待了,我就成了助理工程师。
我和黄蓉分别住在男单身职工宿舍和女单身职工宿舍,有时,我们也都在自己宿舍里做点饭,煮点面条。厂里不像学校,厂里是允许职工在宿舍做饭的,但害怕电压承受不了,不允许用电炉子,只允许大家用煤油炉子做饭。
和学校一样,男职工宿舍不允许女工进来,女职工宿舍也不允许男职工进去。我们每天下班后可以见到。
前几天,我看到了国家将来不再包分配的新闻,我很担心汽01班同学的将来,现在厂里的生产任务不饱和,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干部和工人,对未来的择业你要有准备。
跟我们一起分配到厂里的多一半都是大学生,中专学历太低了,不光是工资低,而且晋升和排队买房子都会吃亏。我们厂里排队买房子的干部才排到10年以前的那批毕业生,职工更没有希望。
你写黄蓉事迹的那篇稿子,魏一涛给我复印了一份,很感谢你对黄蓉的帮助。在写作这方面你是有特长的,我希望你能把这种特长当作能力来培养,这样的话,到你们找工作时才能有更多的选择。
估计学校就要期末考试了,新一年的春天就要来到,我祝愿你一切都好。
在学校时,我对社会的认识比较局限,对未来过于理想化。不包分配的政策就要实施了,从这一点讲,我们这一届学生还算比较幸运。政策一般都会有个过渡阶段,但我想,到了你们这一届同学毕业时很可能得自己找工作了,要想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你们现在就要努力,不要浪费时间。
通过我现在的感受,我给你的建议是,学习不必立志国防,也不要拘泥于兵工行业,学习的第一目的就是要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能不能报效祖国等找到工作以后再说也不晚。
祝安好!
乐迪
1996年1月21日夜
一口气读完两封信,张琰心里突然惆怅起来。
晚自习的铃声还没有响起,教室里乱糟糟的,张琰把目光投向窗外,冷冷清清的冬天里,校园尽是凄然,草坪一片枯黄,毫无生机,寒风吹过,细细的枯叶在风里摇摆着。长廊里像被鬼吸干了水份的一枝枝藤条都变成了酱紫色,俨然一个骷髅精灵在一起交织着,缠绕着,揪扯着。
两年前他来这里上学时,尽管不像黄蓉那样有整个村子的人为他吃“起脚饭”,放“平安炮”,可当爸爸妈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亲戚后,亲戚们也都陆续赶到家里来和他道别。
张琰还记得临离开家乡时,父亲带着他给祖坟上香烧纸,父亲“扑通”一声跪在坟前说,“琰琰这娃争气,比我强……”还说“爸,你在地下安息吧,张琰上了学也就有了奖学金,将来还要分配工作,就成了商品粮了……”
中考才算考试,其他考试都是小菜一碟。期末考试就跟一潭死水里泛起的一朵浪花,给平淡的校园生活带来了些许惊张,掀起了一顶点波澜。考完最后一门课,夏轩刚一出教室陆贝贝就跟了上来。
“夏轩,考得怎么样?”她主动问。
自从那天晚上陆贝贝拒收音乐盒以后,夏轩心里总有个结。尽管陆贝贝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他觉得跟她之间有了隔阂,总觉得她让他琢磨不透。
听到陆贝贝的声音,夏轩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等着她。
“考试战况如果?”陆贝贝来到他身边后问。
“还行吧。反正能及格。”夏轩说。
“那就好。及格万岁!”陆贝贝的说,“等会你怎么安排?”
夏轩看了看她,心里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伤害他,而这事又像是随风而过,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我没什么安排。”夏轩说。
“那好,我们去吃饭,今天我请客。”陆贝贝看着他有点呆萌的表情,咯咯地笑了起来,“怎么?看来音乐人是不愿意赏光喽?”
夏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那点小肚鸡肠,就赶紧说:“好,好。我去。”
考试刚完,香飘子栎美食城里熙熙攘攘,小吃喝餐馆里依旧学生爆满,他们一进门,老板就拿着一个小硬板跑过来,小硬板上放着一沓纸片。
老板一脸堆笑,热情地问:“今天想吃点啥?”
“盐煎肉、麻婆豆腐……”夏轩没看菜单直接点菜。
“好嘞!我们店里还推出了几道东北菜,特别适合冬天吃,有小鸡炖蘑菇、东北烂炖……”老板脸上依旧堆着笑。
“小鸡炖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