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哪有能力给女孩家盖楼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可他又放心不下女孩,原订的打工时间不得不推迟。在那个冰冷陌生的城市里他们曾相依为命,他们说过这一辈子都要在一起,可是他却根本保护不了女孩。听到父亲对男孩发难,女孩伤心极了,后来,她趁父亲吃午饭时偷偷地跑了出来,到男孩家里找到他,再后来,他们一起来到了高中时常去的一个小山坡上,抱头痛哭……女孩终于从鼓鼓囊囊的衣兜里把那两瓶子东西取了出来。”
“什么东西?”张琰问。
“两瓶敌敌畏!”胡宛如说。
“什么?他们要喝农药?我的天啊!后来了?喝了吗?”张琰急切地问。
“那天下午,他们整整流了一下午眼泪。最后一起喝下农药,双双殉情。地上还留下一份遗书:再见了,这个世界!我们一起走了。我们相信,在那个没有势利,没有打工的世界里,天天都是春暖花开……在遗书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胡宛如说,“我讲得还不好,文章写得非常感人。”
“他们都死了?”张琰打破沙锅问到底。
胡宛如轻轻地摇摇头说:“如果悲伤仅到这里的话,让人扼腕痛惜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文章里还用了一段文字讲了后来的事。当地放羊的一个老汉发现了这对恋人就赶紧叫人救他们。男孩把一瓶农药全部喝完,死了,女孩喝了大半瓶被救过来了。文章最后写到,女孩被洗胃和抢救后身体非常虚弱,她在病房里得知男孩已死的噩耗,就哭喊着跌跌撞撞下床,被别人拦下后,她嚎叫着疯了似地一个劲地冲着墙壁撞,额头上血淋淋的……”
故事讲完了,张琰越听越觉得这个故事竟然这么凄惨,这么悲伤。他将目光移向星星点点的校园,一轮明月悬在半空,格外冷清。月光之下,胡宛如的眼角已挂上了晶莹的泪花。
“宛如,别信这些,这都是瞎编的。”张琰赶紧劝她。
“这是真的,是纪实。作者到女孩家里采访了。”胡宛如说。
一阵沉默之后胡宛如才渐渐地从故事当中清醒了过来,她仰面对着窗户静静地看着远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像是静静地照着一朵圣洁的白莲。
“我最近在校外学电脑打字,难死了,都是一些拆开的字根,记都记不住。宛如,今年是我们文学社创刊十周年,到时学校要组织一次座谈会,我还得发言。我想到时我要把电脑打印版的《希望》杂志编辑出来,这样的话就意味着这本杂志从此以后将结束手抄时代,有意义吧?”张琰说。
“我知道你是一个可以创造时代的人,张琰你要好好努力,我没你那本事,但我会默默的在心里支持你。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大作家。”胡宛如说,“我很高兴能在学校认识你,你身上总有一股子热情和才气,我想将来工作了肯定能派上用场。”
“我哪有那么厉害啊?我只是以前上学时爱写作文而已,其实,许多文章我也写不了,要不是我们胡老师鼓励,也许我现在早都放弃写东西了。我刚上咱们学校那年春节,我到胡老师家里去了,他还要跟我喝酒,说他一直想写点东西,他觉得我们这一代人遇到了最好的时代,让我将来能用笔把这个时代记录下来。”张琰说,“对了,胡老师我给你说过,他就是我在后稷中学时的班主任。”
“张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体会,遇到一位好老师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在一个人极度痛苦和无助的时候,老师的一句鼓励,一次帮助,哪怕是一个眼神都会影响我们很久。我觉得你那位胡老师说得对,你就是应该把我们成长和到这里上学的故事记录下来。多年以后,一翻开文章就能看到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光。”胡宛如说,“这就跟你要把你们的杂志变成电脑打印版一样,都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把上学的事写下来,成天是上课下课,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这有什么好写的?”张琰说,“这些事太琐碎也太平淡,哪里有你刚说的那个故事感人?”
“难道不凄惨的故事就不值得记录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的那位胡老师说得没错,应该把这个时代记录下来。张琰,你跟别的同学不一样,你做事严谨细致,爱思考,有热情,你身上有一种钻劲……”胡宛如坚定地看着张琰,目光里充满了鼓励。
在如练的月光下,微风轻拂,他们离得很近。
“我有那么好吗?你说得是我吗?”张琰问。
“嗯!”胡宛如点点头。
接下来的三个双休日,张琰都没在学校度过,他往背包里装了厚厚一沓《希望》杂志,坐着长途车到洛明市另外几所中专学校主动联系他们的文学社,他想建立一个中专生文学社联盟,让各校的稿件能互发共享。
《希望》创刊十周年的时间正一天天临近,他要把一个与众不同的刊物呈现在师生面前。在洛明工业学校里,张琰觉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喜欢写作,喜欢文学。什么兵器制造,什么投身国防,对他而言这些事情都与自己无关,只有看到好文章时让他拍案叫绝的那个瞬间,才是他最大的快乐。
张琰每天都是踩着公寓关门的步点回到寝室的。这天刚一进门,武军强的一句话就让他有些颤栗。
“弄死他!”武军强冲着田庆文说。
田庆文耷拉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