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明天就是入厂培训的最后一天了,从此,32名新干部将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开始他们人生中的工作生涯。
傍晚,张琰在宿舍里铺开稿纸,给胡宛如写信,他要把进厂后这段时间的感受告诉她,好让她放心。
一提起笔,他对她的思念便如烟雾般在脑海里弥漫,在空荡荡的宿舍里轻轻飘荡。他们之间就像是一场梦,如同童话般唯美甜蜜,在16岁懵懵懂懂的季节里,他们从天南海北相聚在美丽圣洁的象牙塔,他们无话不谈,纯洁无猜,说文学,谈理想,坦诚地分享着过去,每天都是那样的开心快乐,就算童话作家用再华丽的辞藻,也写不出那种美妙……
他一想起胡宛如,就由衷地会从内心感谢赵波涛,如果不是他在临走前那个晚上,在男生公寓水房里给他说那番鼓励的话,也许,他和胡宛如之间就会留下永远的遗憾,这种遗憾就是痛,一生的伤痛。
张琰心里一直涌动着另一种感动。在他和胡宛如四年的交住和恋爱中,张思雨是见证者,还是她专门找到他,告诉了胡宛如的身世,而且,让他要对胡宛如好。毕业离校那天在去子栎火车站的路上,是她给了他这个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和鼓励的眼神。
在那个懵懂多情和青春荷尔蒙涌动的青春里,他和胡宛如跌跌撞撞、哭哭笑笑一路走来,有甜蜜,有苦涩,也有一波三折,现在想来也真不容易。他想着想着心头不禁一阵温暖和感动,赶紧埋头给她写出自己的心语
亲爱的宛如:
子栎火车站别后,我天天都会想起你,走过四年的中专生活,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写完后,张琰小心翼翼地将信叠成心形,装进信封。然后,工工整整地写上了“香泉省轻露市仙飞区024厂家属院28号楼401号胡宛如(收)”这些字。
这个地址张琰永远不会忘记,自从他在子栎火车站冲着奔驰而去的火车,在风里向宛如大声说出它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把这个地址永远存进大脑,融化在他的血液里了。
张琰端详着信封上的每一个字,眼前又浮现起了他跟胡宛如那天去柔波湖公园时的往事,想起了雕塑园里那个随时都会展翅飞走的圆嘟嘟的**丘比特,想起了胡宛如说的话:两个人要是被他的金箭射中,就会走进甜蜜的爱情和婚姻,哪怕是冤家也会成佳偶。要是被他的铅箭射中,这两个人就会产生憎恶并分手,哪怕是佳偶也会变成冤家。
他当然希望他们能被金箭射中,其实,早在他们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金箭射中,谁也没有躲开这支金箭,不知不觉双双坠入爱河。
张琰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幸福,往事像蜜一样滋润着心田,在洛明工业学校他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胡宛如,想着想着,笑容不知不觉地挂在了脸上。张琰突发其想,在信封左上角画上被箭射中两颗心的图案。他想胡宛如看到这个图案,一定能想起他们去柔波湖公园的情形。
按照厂里历年来的流程,明天培训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开座谈会,让毕业生轮流发言,说说他们的入厂感言。
写完信后,张琰又趴在桌子上写起了发言稿,这段时间里经历让他觉得既新鲜又兴奋,离校时同学们还哭得稀里哗啦,天昏地暗,才短短半个月,那些离愁别绪就成了过眼烟云,这里的世界远比校园丰富得多,省会城市就是省会城市,哪里像子栎镇那般单调?
头顶的白炽灯泡照亮着空荡而杂乱的宿舍,除了在灯光下微微晃动着的钢笔外,这里的一切都沉寂得如死一般。门口那张白森森的木床板跟停尸板一样冷冷地放在那里,在冷冷的灯光下有点人。
自从张琰进了这间宿舍,这里一直只是他一个人,他从来都没见过对面床铺上的那位往届毕业生,但床铺上的被子却被叠的整整齐齐,枕头上蒙着一块旧得没有光泽的枕巾,枕头就压在被子上面正中间的位置上。有时,他独自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床铺,越来越觉得这个舍友很神秘。他明明是厂里的干部,怎么能成天不见人?
张琰把入厂感言写完了,他生怕明天发言时讲错话,让大家耻笑,索性就把稿子捧在手里念了起来:
“眨间之间,四年的中专时光就结束了,时间又把我们带到了新的人生阶段。我非常幸运,在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浩达选择了我,我感到我跟做梦一样的幸福,我知道从现在起,我就是浩达棉纺织厂的一员了……”
宿舍里再无别人,他念着念着就从床边弹了起来,然后,拿着稿子一边在宿舍里踱步一边朗读着,不时还做着手势。
他继续念道:
“衣食住行都是生活中最基本的需求,而‘衣’又排在最前面,这足见它的重要性。作为纺织企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中国人穿得更好,让人们的生活更有质量,因而,作为一个从兵工系统毕业的中专生,我非常荣幸能在另一条战线上为社会服务。我觉得,一个国家应该拥有自己的国之利器,但更少不了服装布匹,如果说前者是冰冷的,是嗜血的,那么,后者一定是温暖的,绵柔的……”
白里泛黄的墙壁上投着张琰的影子,随着他朗读时的感情和声调,影子里,他的手臂也在有节奏地一屈一伸,一展一合。
“浩达选择了我,也就实现了我的梦想,也圆了父亲儿时的梦想,我的父亲是个‘老三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