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琰在洛明工业学校上二年级时,李国强的爸爸李达富就给儿子买了一辆三轮车,让他拉客跑运输。张琰清楚地记得二年级下学期去学校时,还是李国强开着那辆崭新的三轮车“突突突”把他送到了虢龙火车站。
两年多时间过去了,李达富“哪里的黄土不埋人”这话,也一天天显现着效果,早在改革开放初期就被列为陆风省重点文物保护区的周王庙,遇到了旅游开发的好时候,来这里的游客越来越多,李国强忙得不亦乐乎,他开着三轮车每天要从家门口路过好多次。
渴了,他就把车子停到家门口憨笑着对乘客说:“你们等等,我喝点水就来。”然后,跟兔子一样蹿进家里。有时,尿憋不住了,他也会把三轮车停在家门口,同样咧着嘴憨笑着对乘客说,“你们等等,我放点水就来。”这时,一车的乘客就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他十万火急的背影说,“没看出来这小伙还真是个守财奴,肥水不流外人田……”
今年春节期间,李国强开三轮了成天跑得马不停蹄,自从那年从南方打工回来后,他也不再关心外面的世界,俨然成了现代版的“骆驼祥子”,多拉快跑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明天,一连7天的春节假期就要结束了,这天下午,游客大都已经离开周王庙景区了,李国强也终于松了口气,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他把三轮车放在他家院子的车棚里,跟张琰、唐诚一起去村后的凤凰山散步。
漫长难挨的冬天过去了,春天的脚步已经悄悄地朝身边走来,荒芜了一个冬天的凤凰山眼看着就要复苏了,阵阵微风轻抚着他们已经成熟的面庞,家乡的风如母亲的手,不经意间多了几分温柔。
这是一条他们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的路,是进山的路,也是通往山下周王庙的路,这条路就像凤凰山的女儿一样,多少年来一直默默的、忠诚地守在大山的身旁,在无尽的时间的河流里孤独而静美。花开花落,冬去春来。在时间的长河里,这条路也伴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换着它的身姿……
张琰、唐诚、李国强他们几个穿开裆裤时,这里还只是一条起起伏伏的土路,一到雨雪天气就泥泞不堪;他们上小学那阵子,人们往路上铺了一层石子,把它变成了石子路,石子路干净,下了雨后不再拖泥带水,可是,骑着自行车放开车闸从坡上往下飞驰时,车轮就把路面上的石子带起,飞到半米高,砸到车子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这些小石子还会咂到骑车人的脚上、腿上、身上,那种疼可不是一般的疼,简直是钻心地疼,砸得人嘴巴直咧咧。
他们上初中后县上的施工队开着挖掘机、压路机轰隆隆施工,把路面一点点加宽,还在石子路上浇上了柏油,给这条马路穿上了结实漂亮的外衣。那时,他们和其他小伙伴一样,一闻到柏油的味道心里就高兴,他们觉得这是现代的味道,脚下踩着黑黢黢的柏油马路,鼻子里闻着这种从未闻过的沥青味,心里高兴极了。
对周王村那一代与改革开放同龄的孩子们而言,他们最先见到的柏油马路就是紫仙县县城狭窄的街道,谁也不会把农村和柏油马路联系起来。这条马路从周王村经过,一直从县城通往周王庙大门口,村里所有人无论要去世界的哪一个地方,这条路是必由之路。
他们三个沿着这条路朝前走着,也聊着。
“你们现在都是城里人了,都在外面干大事见大世面,以后发了财可别把我给忘了。”李国强说,“我一想起进城心里就恐惧,别的先不说,就买车票挤火车把人都能给吓死。诶,诚娃,今年的车票好买不?”
“不好买,得提前排队。实在买不到了就找黄牛,不过那些黄牛心在黑了,一张回鸣西的车票要加三五百块钱。”唐诚说。
“你今年的票是自己买的还是找黄牛买的?”李国强问。
“我还能找起黄牛?找他们,我跟美丽一共两张票,算下来还不得加个千儿八百?”唐诚说。
“千儿八百对你来说就算个小意思,你现都在汽车制造厂了,造汽车了,还在乎这钱?”李国强说,“造汽车多牛啊,一辆汽车要卖十几万、几十万呢!瞧瞧你媳妇肚子都大了,还让人家排队买火车票,你也忒吝啬了。”
唐诚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还没有给李国强说他南下打工的遭遇,他只是在一家私人的汽车配件厂,根本不是什么汽车制造厂。
“不过,想想还是诚娃本事大,你咋就能找到个汽车厂?我那年直接被骗进了黑作坊,黑心老板比周扒皮还周扒皮,恨不得让工人不吃不喝不睡还不发工资……”李国强说。
唐诚压根就不想接话,可李国强这么一问他倒不得不说了。
“这个……这个都是运气,是运气。”唐诚说。
“你说得也对。这个啊你努力不努力不重要,重要的是运气一定要好。你看,张琰明明是学汽车制造的,人家汽车厂却不要他……”李国强说。
“啥叫不要我?是双方择业,国家不包分配了,是双向择业,你懂不懂?尽胡说。”张琰立刻纠正。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那意思。”李国强说,“反正就是他是学汽车的,却没有造汽车,别说汽车,除了自行车,你连什么车子都没摸过,你却进了汽车制造厂,你说说,这不是运气是什么?”
“我这算什么运气?琰琰运气比我们都好!”唐诚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