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观念都是错的,什么勤劳致富?什么勤俭节约?什么任劳任怨?建筑工地那些爬高下低的农民工不比谁勤劳?可他们富了吗?他们还是个穷光蛋!勤俭节约就是阻碍经济发展,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中国的纺织厂还不都倒闭了?还有任劳任怨……”张琰根本就有顾及父亲的感受,他又是一声冷笑,然后接着说,“想想都可笑,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爸,你成天蹲在周王村,这里才是多大点的世界?你也不用再劝我,我辞职的决定已经下了。”
“你敢?”张有志说着将筷子合起来啪地一下放在大老碗上。
“爸,我咋就不弄不明白,人家家里都支持着让孩子跳槽,你倒好,却非要看着我在火坑里挣扎……”张琰也吃不下去了,他愤愤地说,“那好,既然这样,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我今天压根就不应该回来!”
“放屁!这是你的事情吗?这是全家的事情!”张有志也愤怒了,“你是中了什么邪?非要好端端地从国营企业辞职,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不就拿到了个自考大专学历吗?就这么嚣张,就这么自心为是……”
听到父亲这话张琰还想反驳,但张有志没有给他机会,而是一口气都没喘地说:“我告诉你,就你那张破文凭狗屁作用都没有!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学生,将来只要是个人就是大学生!你说你一个自考大专顶屁用?我在凤凰山边干农活边拿到了大专学历,那是什么年代?你还以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在紫华你什么都没有,如果要说有,就只有你现在的工作和身份,你是浩达的干部……你才毕业了一年多,才涉足社会几天的工夫,居然就得这么浮躁,心比天高!”
张琰依然没有机会插嘴,张有志冷笑一声说:“你才想跳槽……这要求也太低了罢,你咋不去当美国总统?还笑话农民是井底之蛙,胆小如鼠……你见识多,胆子大,就应该去当总统嘛。”
“你……”张琰被父亲的话给噎住了,他的鼓着眼睛,一脸的不服气。
父子俩这会都不说话了,他们互相看对方一眼,每个人也都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国企是随着国家的成立就出现的企业,是国家的企业,现在西部大开发才刚刚开始,将来要持续到整个世纪,现在,紫华民营企业的政策还不明朗,到时要是政策变了可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张有志说,“我年轻时跟你一样心气高,也幻想过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生,可是,就在我要参加高考那年国家政策突然变了,我就成了老三届,从此失去了考试的机会……国家对民营企业的政策你能保证不变?突然哪天取消了对民营经济的政策又咋办?”
“变!变!变!你成天都在担心政策会变……当年要不是有这样的担心,我明明可以上高中考大学,可是你说却说万一策变了,我就会被关在‘农转非’的门外,说什么先就业后深造……我要是名牌大学毕业生的话,还用得着待在浩达这样的破厂?我要是名校大学生的话我会在全国找工作,虽然我当不了美国总统,但我也可以在全世界找工作……”张琰说。
“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到今天,是我耽误了你?”张有志问。
“别人上高中考不上大学,那是他们,我连初中专都能考上,三年后为什么就不能考上大学?”张琰说。
父子俩都没有心思和心情吃饭了,劲道的手擀面在大老碗里变成了一坨。
微风轻轻地从葡萄架上吹过,嫩叶随风摇曳。
这时,张琰的妈妈奚秀红系着围腰端着饭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在厨房已经听到了他们的争论。她一边朝他们走来一边冲着张琰说:“琰琰,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说话?咱农村人常说前面的路是黑的,那时,谁能知道后来会有这么多大学生?”
张琰赶紧从身边拿了一个小板凳给妈妈。
妈妈坐下来继续说:“咱村四组的唐绍兵你应该知道,他现在也是大学生。那年民办学校到咱县上来招生,他在街道报了个名就领了一张《录取通知书》,后来上了几年学就只揣了张大学毕业证回来了,民办学校的毕业证就找不到工作,他到现在闲在家里没事干。他爸唐洲济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天天大骂民办大学是骗人的……可是有啥办法?他当年鬼迷心窍,怎么会相信会有那种好事考不上公家的大学还能上民办的大学?这不是白花了几年钱?所以,琰琰,你爸说得对,企业的事我不懂,但我想不管干啥事,干公家的事肯定比干私人的事放心。”
“妈,这些事你不懂……现在做任何事情都要抢抓机遇,当年没有让我上大学也是因为没有抢抓机遇,要是那时我上高中、考大学的话,肯定会上中国的名牌大学……”张琰说,“可现在呢?中专生就像一个怪胎,过几年就被社会遗忘了。”
妈妈奚秀红说:“你也不能埋怨你爸,咱们都是世代的农民,农民多苦啊……那时跟现在不一样,考上中专你就能农转非,会变成商品粮……”
张琰说:“我不想听这些!什么农转非、商品粮、跳农门,这些我早都听腻了,这有什么用?我现在就是紫华市的户口,我成天揣个紫华的身份证又有什么用?这就是我的耻辱……为了一张身份证就把自己卖给浩达这个破地方,在这里待下去能有什么前途?我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