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
千禧年前那天晚上,张欣然在ktv包间受到黄聂调戏后,一连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宿舍没有去上班。
泉川饭店不可一日无门迎,餐饮部黄聂无奈之下打发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女孩临时替补,然后赶紧打发人去宿舍叫张欣然,打发的人一连去了好几次,在三顾茅庐之后,张所然终于出来上班了。
但她对黄聂一直提防着。
在回旋着轻音乐的金碧辉煌的餐厅里,黄聂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按饭店的要求又是鞠躬又是点头,看上去彬彬有礼,一脸职业的微笑。张欣然越发知道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她一看到他那张虚假的职业的微笑,就想去在ktv包间里他那张淫邪的脸和贪婪的目光。
在绵长的时间的河流里,张欣然依然是一滴渺小的水滴,被裹挟着向前奔腾着,颠簸起伏。不管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继续接受现在的生活,只要继续在泉川饭店工作,她就不得不继续看着黄聂那张淫邪贪婪的脸,还有脸上那虚假的副职业微笑的面具。
待在宿舍的几天里张欣然想了很多很多,对现在的工作她想出了六个字:要么滚,要么留!
她选择了留下。
她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她出生在鸟不拉屎的偏远山区,她是在自己几乎万念俱灭的情况下,从石堆村这个原始村走到大城市里的,在举目无亲的泉川市,她是那样的弱小,那样的弱不禁风,如蜉蝣般微不足道。当黄聂那双咸猪手伸向自己圣洁的身体时,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对一个女孩来说,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和人身安全是多么的重要……原来,那些龌龊下流,蝇营狗苟的小人居然就潜藏在身边,就跟阴暗狠毒的蛇一样,一有机会,随时会向着她猛捕过来。
委曲求全,只有委曲才能求全!这是她此刻不二的生存法则。
新世纪的春风把西部大开发的号角吹遍了祖国大地,地处西部地区的泉川市呈现出一派新气象。作为当地国资委下属的泉川饭店,也加速发展和推进商务接待,和中国其他城市一样,泉川的餐饮业正如沐春风,蓬勃发展,整个行业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
国家一系列刺激消费政策的相续出台,让餐饮业的发展超了很多人当初的预想,现在,泉川饭店仅仅提供用餐服务已经满足不了顾客越来越多的需求,泉川饭店正加紧筹办泉川饭店升格为泉川餐饮集团公司的事情。按照泉川饭店20002003年的三年规划,新成立的集团公司将会把产业朝酒店住宿和开发度假村的方向延伸。
张欣然始终没有放弃过自学考试,不管是在洛明工业学校,在石堆村,还是在泉川饭店提供的宿舍里,她都没有放弃自学。五一前,她从泉川连夜坐火车赶岚莱省洛明市,参加了最后两门课程的考试,对这两门课程的成绩她信心百倍。
那天晚上从洛明回来的路上,张欣然依窗而坐,沉沉的黑幕一点点垂向苍茫的原野,附着在大地之上的树木、房屋、山丘一点点被夜色笼罩起来。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火车经过街镇时能看到的些许星星点点的灯火,但很快就会一闪而过,被黑暗吞噬,窗外一团漆黑,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火车咣当哐当的声响周而复始,由于这种声响过于规律,以至于有时甚至会让人忘了这是一种野蛮粗矿的声音。但这种来自原野上唯一的强悍的声响,随着声波传不了多远就被漫无边际的黑夜吸附而去。
火车疯狂地朝着泉川的方向飞奔着,一丝丝凉风从窗户缝隙吹了进来,撩起她额前软软的黑发,张欣然静静地凝视着窗外,尽管外面除了黑幕什么也看不见,但她依旧看着那里。
城市的繁华与喧嚣是那样的虚假,作为人类科学发明成果代表着人类文明的各种电灯和光源,改变着城市的白天与黑夜也颠倒着世间的黑与白。有了这些灯盏,有了这些五颜六色的光源,城市的生活也就被颠倒了,多少像黄聂一样龌龊的男人,将咸猪手隐藏在花花绿绿的灯光之下?藏匿在灯红酒绿的迷离中?在这些代表着工业文明颠倒着黑白时辰的灯光之下,又潜藏着多少的罪恶?隐匿关多少的卑鄙下流与龌龊?
张欣然从小到就生活在鸟不拉屎的石堆村,村子里没有电灯,没有歌厅,没有灯红酒绿,也没有那么多的龌龊下流,那里的人们祖祖辈辈都靠天吃饭,太阳升起来了,鸡和鸟儿也就叫了,人们也就该开始一天的劳动了,而到了傍晚,人们会眼看着太阳一点点从山头上落下去,这时也就该回家休息了。
家乡的夜晚就跟火车窗外的原野一样寂静,那种静是一种让人感觉陷入万丈深渊的静,静的清凉,清的透彻,静得漫长。村里村外和屋檐之下昆虫唧唧,会奏响大自然的交响乐,每家每户唯一的光源就是煤油灯上泛起的摇摇晃晃的火苗和光影里正在做着手工活的妇女,她们要么给丈夫锥鞋底,要么给孩子补袜子,每过一会,还要把长长的绣花针塞在头发里朝后抿一抿,墙上会投下她们的剪影。
城市与农村最大的区别就是颠倒了黑夜与白天,工人们一晚上都在加班,酒吧和ktv的白天从晚上开始……
张欣然看着窗外,她觉得农村的夜再黑也不像城市里黑得那么可怕,农村的白天是什么样子,黑夜也就是什么样子,可在城市的黑夜里,人们却会换上一副面具,跟幽灵一样,浑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