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菀想了想,小声问了身侧的探梅。
“姑娘,这位大人奴婢也不认得。”探梅因此多看了两眼还在交谈的二人,回话的声音轻了又轻,“可奴婢瞧着这位大人容貌如此出众,又身穿紫袍,估摸着这满朝的文武百官也就只有一人符合。”
探梅凑到杨青菀耳边说了个名字,“相爷沈凉昭。”
杨青菀又是一愣,须臾之后却是下意识摇头。
不可能。
这个名字她是有印象的,虽常年生活在封地,可她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了不少次,无一不是称赞他的。她甚至还记得父亲坐在案台前,一面翻着书卷一面道:“这个小生起点高,又有一身本领,以后定是位极人臣的,前途不可斗量。”
她当时只是笑笑,倒没放在心上。
家父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那人一转眼已经成了丞相?
这半个月的时间还真能翻了天不成?
这般想着,不免喃喃自语出声:“不对,这其中定是有哪里弄错了,我记得沈凉昭之前是个翰林。”
探梅听了,一下子就笑了,“姑娘,那就是您记岔了,仔细算来,相爷坐上这个位置也是快三年了的。”
探梅的话彻底把杨青菀给弄懵了。
她默了默,问了他成为丞相的年月,待得到答案之后,更是脑子里乱成麻。
只觉得头快炸了,她伸手扶着了旁侧的大柱子。
探梅见状,欲要上前扶她。她摆了摆手,倒没遮遮掩掩的,“你不用管我,我有些事没想通,让我静一静理一理。”
沈凉昭当了三年的丞相,若是探梅说得没错,那便是她病死后的几个月,这位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
……也就是说,她将将一死,灵魂直接附在了三年后武安侯府的嫡长女杨青菀身上。
这位天之娇女今年十六,沈相沈凉昭二十三。当年尚未娶妻,如今亦是。
思及此,杨青菀不由探出头,目光再次往说话声的方向去了。
她经历了借尸还魂,得知自己竟是到了自己死后的第三年,也不觉得有多难接受了。之所以这般做,纯粹是因为当年的老王爷多次提及,便想看看这位让家父赞不绝口的沈翰林。
石狮子旁的两人还在说着事,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年轻俊美的沈大丞相忽地眼尾一扫,直勾勾望了过来。
眸光深邃,似能看穿人心。
杨青菀不防备有这种情况,眨了下眼,索性大方地回了个笑容。
虽说被当场抓了包,她却也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性子,更是牢记输人不能输阵的至理名言。
那人的面上不见有丝毫波澜,不过是瞬间就别开眼,又与武安侯低声说了几句,而后做了个揖离去了。
武安侯进了大门才看到有人在等他。
“怎么跑到这里来?”他皱了皱眉,“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眼下天气也冷了,要多穿些才行。”
杨青菀答了句不冷,轻声细语又说了几句后,父女二人便一同往回走。
将将上了亭廊,赵氏与杨思漪便从拐弯处走了过来,臂弯挂了一件黑色斗篷,一看便是给武安侯送的。
“倒是没想到菀姐儿跑这里来了,可得当心不要染了风寒,你养了一阵,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回来了七七八八。”赵氏温柔说着话,一面把斗篷给武安侯披上了,“天转凉了,侯爷也要注意身体。妾身听说您回来了,索性就直接送过来了。”
武安侯没说话,由着赵氏折腾。
杨思漪已经笑眯眯地挽住了杨青菀,十分亲热。
“三姐姐怎么也出来了,您也不爱惜着自己一些,是找爹爹有什么事吗?”
杨青菀点了点头,“是有几句话想和爹爹说一下。”
几位侯府主子便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又走了一段路,一面走,杨青菀一面就说到了大将军府的事。
大将军府和武安侯府皆是地位尊崇,若一直僵着委实也不好。白日时分正好周含烟上了门,她也乐得顺水推舟。
武安侯一听说自家女儿是来劝他的,登时就没了风度,只差吹鼻子瞪眼睛,“……这次是大将军府做得太过了,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你是嫡长女,他但凡有长脑子,也知道不能这般鲁莽!”
随即扭了头,拧眉与赵氏道:“是不是周家丫头来过了?莞丫头没什么城府,定是有人在她这里说了些话,否则哪里会无缘无故帮大将军府求情。”
赵氏应了声是,柔声解释道:“她们二人一向玩得好,再加上全京城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侯府与大将军府始终不能闹得太僵,故而妾身才放了周家丫头去找菀姐儿了。”道完,又拿手帮武安侯顺了顺胸口,“老爷您消消气,周家丫鬟是个好的,若是直接把她赶出去也就等于彻底撕破两家的脸面了。妾身也觉得大将军府做得不厚道,可长久下去也不合适,总是要解决的。想来菀姐儿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故而才听进了劝,她这般识大体,也是难得。”
“是啊,母亲说得有道理。”杨青菀笑着接了话,“左右大将军府也得了教训,如今名声狼藉被指指点点的,我养了一阵不都好了吗?其实没亏什么。”
武安侯心里还是不舒服,杨青菀想了想,把他拉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爹爹有所不知,其实那日我确实是想救含烟,只是自己脚下一滑给摔下去了,仔细说起来跟含烟并没什么关系。相反,我因此博了个美名,还是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