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最后一股寒风,数十位流民浩浩荡荡的从太行山下来。
面对如此庞大的人潮,此时若突然暴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之前刘和也曾为如何分流人群而担心,结果张燕提及了许多当年太平道组织信众的方法,刘和当即决定此事由张燕和杨凤全权负责。
山下每隔一里地便有一个锅灶之处,可用于人群就食。老弱病残为最先就食,满一万人便再往后走,到下一里地之处。而后携妇女幼子者可次之就食,剩余青壮者继续向前行走。就依次法把数十万人分拆,每处有五百兵卒看护,由张燕军中兵吏组织管理。
一路下来基本顺利,偶尔有些青壮之人想就近不走,也或被劝解或被裹挟而去。对于能顺利将如此庞大的人群拆分约束,刘和内心对于张燕等人顿时高看了几分。
随后按照之前的规划,携带家眷者先北上入雁门郡,剩余青壮者北上后向西去往西河郡。毕竟无论是上党郡还是太原郡的人口虽然跟其他中原州郡相比不算太多,但可新开垦土地并不多,于是便选在了更靠近边关的雁门,以及匈奴人所在的西河之地。
这两个郡的无主荒地很多,而且人口稀少。刘和的心思也很明确,携家带口的留在雁门,这些人屯田心思稳定,可以给边关就粮带来便捷。西河之地因为匈奴人所在,故而把青壮都带过去,一边屯田一边钳制和汉化胡人。尤其是一些单身的男子,到时候推动官府政策,让其迎娶胡族之女,再往后此处便尽是汉人了。
规划和决策简单,可实施起来还是颇为艰难,底层军吏对这些人的约束力很难全面保证,无奈之下只能让张燕派遣更多的原太行山兵卒随行。
看着缓缓而行的人群,刘和内心既沉重又感慨。心中不停算计着整盘谋划的进展,思虑有些杂乱而难以集中。
看到身旁的张燕同样年轻的面容,便出言问道:“张中郎可有字?”
张燕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穷苦黔首之人何来的字,平日里大家都叫我飞燕。”
“那我也叫你飞燕吧。”刘和拍了拍张燕的肩膀,指了指远处的人群说道:“对于这些要屯田的流民,还是你的人比较熟悉。我有个这方面的考虑,就是除了民屯以外,还要有军屯。”
张燕愣了一下。“军屯?”
刘和笑了笑解释道:“我准备长期驻扎并州,在这个地方不仅要看护匈奴人,还要随时抵御鲜卑人,所以兵力和粮草乃是重中之重。现在数十万流民聚集于此,屯田之事前三年还会免除赋税,屯田所得主要是用于百姓们自身。你手下下兵卒人数超过六万,这么多人朝廷不会出钱养,并州之地的官府也不会出钱,难道指望这些刚刚屯田的百姓们养么?所以我们必须能够自给自足,故而军屯必不可少。”
张燕觉得自己有些轻率的让所有人都下山了,现在刘和提出这个军屯让自己十分为难。
刘和直视张燕,严肃的说道:“飞燕,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试图削减你的军权。你是不是担心万一手下没多少兵了会被杀掉?”
张燕抬起头,并未否认,同样直视着刘和说道:“之前文正前来与我说了许多,后来刘中郎与我相约太行山下时也谈了很多。我愿意信任你们,可是我不能信任洛阳朝廷的所有人。我是叛匪出身,如果没有军队在手,只要一道旨意随时便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刘和郑重的说道:“太行山下,我予你之承诺绝无虚言,我也决不食言。我并非夺你兵权,军屯之兵依旧由你们掌握。你和杨凤各率军一万与我驻扎北疆,剩下由张白骑、李大目、左校等人领人去军屯。你们的军队不会削减,而且我们以后的军需完全掌控在此处。”
张燕沉默不语,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其中的利弊。
“你回去和杨凤等人商议一下,尽快给我回复。”说罢之后,刘和转身离去。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典农中郎将赵岐领着十几名学生抵达时,雁门郡内的屯田人数已经确认及分配完毕。
刘和恭敬的给赵岐行礼,毕竟赵岐已经年过古稀,原本准备在京兆老家安度晚年,听闻有屯田之事才连番给朝廷上疏要求到并州,这才有了杨彪的举荐。
赵岐推开搀扶着他的学生,对刘和说道:“刘中郎,所有的耕种之需,包括种子、农具等都在后面的车里,暂时勉强应付今年的春耕,实在不够的只能再逐步协调。这一路行来我还去各地老朋友所在的官府带了些匠人,听说刘中郎要制作水车,想来是能帮些忙的。”
刘和再次躬身施礼。“辛苦老大人了。”
赵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指了指远处荒凉之地询问道:“刘中郎就是欲在此处屯田?”
刘和点了点头,解释道:“这里是一处,另外雁门内还有五处荒地可用。只是这开荒之事颇为繁琐,不是我派一部军队去管束着就可以。其中跟各地官府的协商,流民吃食和居住的安排。这些都非我所长,还需要老大人来了安排。而且说到这水车之事,有中常侍毕岚也来并州参与,若有不妥之处请老大人多多包涵。”
赵岐摆了摆手,说道:“我都这个岁数了,很多事早已看开了,刘中郎不必担心。”
当年赵岐名动天下时,先后遭遇两次党锢之祸。他本原名赵嘉,曾受到多次诬陷而逃难才改名赵岐,尤其是宦官势力对其打击多次,所以刘和才会担心彼此间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