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筹谋不密,先手尽失。自己知道失了先手,这盘棋便是怕赢不下来了。
回顾半生,张角两行浊泪倾泻而下。这苍天不死,奈何?
广宗城墙之上,苍天之下,血肉横飞。
以为自己刚刚逼退了官军的进攻,刚想缓力休息,结果下一波攻击瞬息而至。依旧是一片箭雨覆盖城头,夹杂强弩的呼啸声,压制城头黄巾军本部抬不起头来。结果箭雨刚停,攻城兵卒已经爬上城墙。
娴熟而流畅的配合,恰到好处的战机拿捏。皇甫嵩站高台,持剑而立。一个个命令发布下来,如奔流般的攻势再掀潮头。
双方在城墙上拼命争夺,寸步不让,整整一天一夜,官军连番三次强势急攻,让广宗城上的战局彻底陷入泥潭。
即便是皇甫嵩这等兵法大家亲自指挥的战局,面对悍不畏死,人数众多的黄巾精锐,也是数次攻城而毫无进展。只是气势已经打出来了,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硬抗,谁的士气先崩溃了,这场仗便也就结束了。
鸣金之后,大军入退潮般撤出战场。
皇甫嵩在军营内四处巡查,亲自安抚伤残兵卒,而后下令犒赏攻城将士。
三日后,整军再攻,攻势亦如之前,急速强攻一日一夜。
两次攻城,折损兵卒三千有余。皇甫嵩依旧不改初衷,众将士也无人敢有多怨言。第三次再攻,依旧一日一夜,依旧如奔流潮水。
城上的黄巾军虽然也疲惫不堪,但是以十万之众守城,即便是用尸体堆积,也绝不让朝廷官军破城。必死之心,众志成城。故而卢植、董卓都不得破之。
看着已经完全疯狂近身搏杀,刘和原本不愿把属下兵卒派到最前阵攻城。毕竟这两千人是自己一路带过来的,这一路行来,无论是军心和情感,都已经和自己很是深厚。
其实皇甫嵩也没打算让刘和以及那两千兵卒出战,一直都让其在旁随行督战而已。只是程普跟韩当催问了刘和几次,黄忠虽沉默不语,但是想参战的心思也表露无疑。最终还是戏志才的话打动了刘和。
其言道,若再经历此攻城血战,那么活下来的旧卒,便决然是真正的百战之卒。而且战事结束,难道皇甫嵩还能不给自己补充兵卒?到时候再将此次参与攻城而活下来的强悍战卒编入军伍内,那此军之强别说中原,便是河北之地也足以纵横无敌。
这才使得刘和向皇甫嵩请战,只是皇甫嵩并未答应让刘和立即出战,而是说再等一等。
刘和也不解其意,回去跟戏志才商议。只见戏志才冥思推演许久,睁开眼后,说了句出战之时,便是夺城破敌之日。
刘和满脸疑惑的问道:“文正此言……那广宗城何时可破?”
戏志才笑了笑,说道:“这就得看看张角,能不能顶得住三日之后的下一次攻击了。”
此时床榻上的张角以及瘦的几乎不成人形,原本睁眼的都勉强,今日却突然有了些许精神,特意要了一碗肉羹。
张梁将肉羹捧到张角面前,张角笑着尝了尝,说道:“记得小时候,家里人还很多的时候,你还总偷偷抢你二兄的肉羹,每次被发现都挨揍,然后还气的大哭一场。”
张梁仿佛也回忆起了那段快乐的时光,忍不住轻笑道:“我自小便顽皮,二兄那性格又倔强。他虽是兄长却不谦让于我,我便故意跟他对着干,但我们都听大兄你的话。”
长兄如父,一直以来张角如兄如父的照顾着至亲的两位弟弟,无论何时都未曾放弃对他们二人的保护。可是现在,似乎再一次力不从心了。
张角拍了拍张梁的手背,说道:“太行山和青州境内,我已经安排好了后手,等这广宗城下耗尽了汉家官军的力气后,你兄弟二人便分两路而去。将来若有机会,再重新来过。如果河北跟青州之地难以复起,那你二人便去两辽之地找安定大帅,届时他会照料你二人。”
张梁的神色顿时凝固,看着面容憔悴的大兄,呜咽的摇头,手中的肉羹不停的颤抖。
张角微微笑着,浑浊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宠溺,对着张梁轻声的说道:“可惜……我这个做大兄的,不能再护佑着你们兄弟二人了。”
说罢后张角闭上了那曾经深邃的眼眸。
一碗肉羹跌落在地上,顿时间四分五裂。
张梁趴在床榻边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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