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虞顿时沉默不语,半闭着眼睛陷入沉思。刘和在一旁看着父亲,忍了一会儿后,出声说道:“冀州民众经历大乱,本就已经难以为继。若是那太行山上的贼匪再次叛乱,冀州必然糜烂不堪。原本皇甫使君任冀州牧,尚可震慑宵小,若是皇甫使君离去,贼匪则再无顾忌,下山祸乱冀州之势必不可挡。”
刘和看父亲似乎压根没听进去,还想再劝。只见刘虞摆了摆手,略显悲沉的说道:“文饶大人病重,子奇(刘陶字)也远在长安,此时我无力干预朝中诸事。”
刘和顿时愣住了,刘宽病重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霎时间把刘和打蒙。
“父亲,这……”
“朝堂之上,我等宗室本就以文饶大人为首,他若不在,总要有人挺身而出,接下宗室一脉。可惜我现在被冀州之事捆绑住手脚,原本以子奇之才华智谋,也足以稳住宗室在朝堂的地位。可惜他被调离长安,且最近也深陷流言之中。”
刘和急切而不解道:“陶君原本深得天子信任,又因何事受流言所困。”
刘虞深呼一口气,显得有些无奈的说道:“子奇一直以来跟党人交往过深,当年党锢之祸时,要不是文饶大人力保,子奇怕也要落得和那山阳刘表刘景升一个下场。”
刘和听到刘表的名字,微微一愣。只听刘虞继续说道:“我已经写信给景升(刘表字),希望他能说动那何遂高,尽量先稳住朝堂局势。”
“何进?”
刘虞点了点头。“此人已经官拜大将军,开府之后,由那何颙何伯求助其征召了不少名士,而且都是曾经的党人,景升亦在其中,而且已被拜任北军中候。”
“那……”
刘虞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义真(皇甫嵩字)被调离冀州之事,已不可阻挡。除非太行山上那群匪寇立即反叛,否则义真绝无滞留冀州的可能。这种结果已经算不错了,乡野谣传有人劝义真行谋逆之事,也就是杨氏在朝中尽力周旋,到现在才没有天子问责诏书。要不然,义真也难逃被押解回京下狱的结果。我知道你之前跟随义真征讨黄巾,对其颇为敬重,不过这件事没有我,更没有你插手的余地。”
刘和听罢,苦笑一声。“忠臣报国被下狱,良臣卫国遭猜忌。那这天下还剩下些什么?怕是只剩下些营营苟且,只会争权夺利之辈了。这天子……”
刘虞瞥了眼刘和,不悦的说道:“朝堂治政,难分对错。或许确实有些冤错之事,那也是奸邪小人搬弄是非之过。一国朝政中,不可能全都是清流,也不会全都是佞臣,更不会全都是刚烈之辈。事有权重先后之分,所谓事急从权,有的时候便是如此。”
“哎……一人从权或许无碍,一次从权也或许能容。就怕人人都抱有从权之心,到局势糜烂不堪之时,即便有力可擎天之人,也难成力挽狂澜之势。”
刘虞摆摆手,不愿再谈论此事。刘和深感无奈,既然事已至此,虽然担心像那东武城内的事情再发生,但自己也无能为力。
而此时太行山上,一些人狠狠的劈砍着那些被冻死的尸体。有的拿刀砍,有的拿斧劈。僵硬的尸体被肢解的四分五裂,那些劈砍的人似乎已经麻木了,眼眸中既没有凶狠,也没有悲痛。若是仔细观察下来,或许能发现似乎有那么偶尔的瞬间会显露出恐惧。
为何恐惧?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这寒冬环绕的山谷中,只能吃人肉了。或许是他们在害怕自己哪天也会无法忍受这番刺骨的寒冷,被冻成一具尸体。那样的话,他们也只能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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