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等人听了自然要反驳,天子本来一直很信任刘陶,尤其是刘陶数次直言利弊,并且预言成真之后。
偏偏宦官正是以此为证,向天子说黄巾叛乱已平一年,州郡之中除了冀州之外,没听说其他地方还有黄巾叛乱。刘陶言之凿凿所谓何由?朝廷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刘陶为何如此清楚?他的耳目难道比朝廷还多?刘陶曾为太学领袖,之前与党人交往甚深。当年要不是刘宽力保,也必定受牵连。现在党锢已解,党人被赦免,甚至可以为官,那刘陶这么说是为了什么呢?而且,据我们所知,当时抓捕马元义的功劳,其实就是刘陶送给何进的,他为什么送给何进?为什么那些党人都去依附了大将军何进?还有一点,就是当年被诛杀的前大将军窦武的故吏胡腾,在解除党锢之后,竟然被刘陶举荐成为了尚书。
天子心思微动,考虑的许久之后,终于同意了逮捕刘陶。
刘陶的再次入狱,自然引起了士人激烈的反应。大将军何进上朝时言辞激烈,述说刘陶种种过往,以及各项功绩和朝野内外的名望。
天子冷眼旁观,一语不发。
下朝后,天子对着张让和赵忠几人嗤笑一声。“看来那何进成为大将军后,跟你们不是一条心了。自党锢之后,那些党人恨死你们了,现在他们都在何进身边,给他出谋划策,听说何进很信任他们啊。你们呐……以后小心自己的脑袋吧。”
张让几人面面相觑,神色阴晴不定。
一时间,朝堂之上,波澜再起。每次上朝期间,各地对宦官的弹劾之声不绝于耳。
刘虞隔了一日去北寺狱看望刘陶。“子奇,朝廷内外众人都在努力上疏。我也准备明日再次觐见天子陈情,你……”
刘陶面容憔悴的看着刘虞,淡然的摇了摇头。“伯安,不必了。吾一心求死,此次入狱就不准备活着出去。”
刘虞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刘陶坦然一笑。“我只有死了,才能激起士人之怒,才能让剩下那些还摇摆不定的人们坚决去支持何进。只有何进的势力快速膨胀,才能催生其掌控权柄的野心。”
刘虞担忧的说道:“子奇,外戚之祸……”
刘陶摆摆手。“外戚?若无外戚,朝堂之上的权势如何制衡?宦官掌权之事如何打破?这些年来,我们几代士人都想要修改国策,可是两次党锢之祸让多少忠贞之士含冤而死。天子严防权臣之祸,所以士人根本无法掌控权柄。所以我们只能先依靠外戚,只要外戚掌权,将来我们还是会有诛杀奸阉,重定国策之日。我知道文饶公嫌我性情偏激,过于激进。可是,伯安啊!奸阉之害已经使得我大汉岌岌可危,国策再不修改,大汉将亡矣。”
刘虞看着面色坚决的刘陶,无奈的摇了摇头。“此策何其危险?当年李膺依附窦武,妄图通过窦武获取权柄,结局如何?这……罢了,这些都是未来之事,中间还不知道要起何等变化,不谈也罢。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子奇你心存死志。”
刘陶面色严肃而冷峻。“正因有前大将军窦武之败,吾之筹谋才更易成。等何进权势已成之时,窦武的前车之鉴,必然让其惊醒。只有如此,才能让何进时刻提防宦官,才会使他们决裂,才能进一步分化和拉拢何皇后,削弱宦官在内朝的势力。伯安!我今日之死,何其壮哉。日后奸阉若亡,请到我墓前告知,也不枉我以死筹谋一场。”
刘虞顿时想起了之前刘宽最后的嘱咐,长叹一声。“子奇,你这是豪赌……”
刘陶微笑着拍了拍刘虞的肩膀。“赌赢了,大汉则兴。今日一别,当为永诀。”
刘虞摇摇头。“若是赌输了……”
刘陶摆了摆手,略显悲怆道:“吾汉家传世四百载,天下归心。若时事大变,则为天命,非吾等凡夫可改。当年王莽篡汉,几乎使我汉室覆灭,幸亏有世祖(刘秀庙号)力挽狂澜于既倒,以擎天之力再建大汉。我定此策之时,心中亦惶恐不安,唯独因此而乱天下。若结局真伯安所言,那吾今日之死,当永不瞑目。”
五日后,刘陶闭气死于狱中。朝野内外顿时一片哀嚎,士族百官群情激奋,指责宦官无法无天,在牢狱之内公然迫杀朝廷的宗室重臣。
官吏和百姓还特意作曲寄托哀思:郁郁不乐,思我陶君,何时再来,安此下民。
朝野内外的舆论使得天子也频频问起刘陶之死,张让等人在天子面前百般解释,得来的回应却是天子深深的怀疑和戒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