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冯三、冯牛儿等人,跟码头船行管事陈奕一样,都把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那么赵宁理所当然的,要选择从他们的家人身上着手。
具体方法也很简单,无非是威逼、利诱这两种手段。
当然,这有个前提。赵宁得对他们的家属有掌控力。而现在,他们的家属都在门第官员手里。或者准确地说,是在京兆府的看管中。
必须要让这些案犯的家属离开京兆府,还得要落入赵宁手中,又或者说,至少要被寒门官员所控制。
这不是赵宁能够办到的事。
好在唐兴背后的人可以做到。
赵宁对冯三等人道:“如果你们肯在被收买之前,认真打听一下赵氏庄子的情况,就会再清楚不过的知道,不管年景好坏,赵氏从来不克扣佃户口粮。
“佃户家里有人生病,只要告诉庄子,庄子也会请大夫医治,绝不会坐视谁病死。你们来赵氏庄子时间太短了,又先入为主的认为赵氏不堪,根本不曾用心的去观察过庄子。
“如果你们知道这些,就会明白,你们根本不用拼命,就能改善家人处境——只要你们在被收买的时候,告诉庄子这件事。”
赵宁的话都是事实,赵氏的各个庄子的确都是这么做的。
一方面,这是因为赵氏家风纯正;第二方面,赵氏身为外戚,又是第一勋贵,必须时刻小心爱惜羽毛;
第三方面,前些年门第不断找将门的茬攻讦将门官员,也让赵氏更加注重名声。
但冯三顽固的眼神表明,他并不相信赵宁的话。
他也该不相信,或者说要说服自己不相信。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坚信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而非忘恩负义、害了好人,是一个愚蠢的笑话。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卑鄙、愚蠢,所以大多数时候,人们不愿相信自己做错了。就算事情已经不可辨驳,也总要找些别的借口,说那是别人的错。
赵宁也没想冯三立即相信他,继续道:
“在石门县水坝械斗案这件事上,咱们各有立场,姑且先不论对错。既然你们卖掉自己的命,是想给家人拼一个富贵前程,那么事情就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门第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我赵氏加倍给你们就是。虽然你们必死无疑,但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家人,往后都被赵氏庇佑,不会再受欺负。
“实事求是的说,我赵氏身为皇朝第一勋贵,又是将门,信誉名声可比门第好得多。
“门第会指使你们陷害赵氏,已经是奸人行径,这样的小人有多值得信任,你们应该思量思量。
“就在今天,码头也发生了针对我赵氏的一件命案,门第同样有指使的平民,他叫陈奕,是个船行管事。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你们可以听他说说门第是如何过河拆桥的。”
说到这里,赵宁站了起来,“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不过那样的话,我们就不得不鱼死网破,你们的家人也都得死。
“为了证明我的话不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接下来,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会被官差带出京兆府,进入大理寺监牢。
“在那里,我甚至可以安排你们跟你们的家人再见一面,而门第的人,将再也不能出现在你们面前。
“不过到了那时候,你们和你们家人的性命,也都将掌握在我手里,我要杀你们的家人,只需要找个疾病或者事故的托词而已。
“我说捉迷藏会死人,你们信吗?
“考虑一下吧,到了大理寺监牢,我的人再见你们时,你们就得拿主意。”
话说完,赵宁再不停留,扫了冯三等人一眼,就离开了房间,带着自己的两名护卫扬长而去。
冯三、冯牛儿等人面面相觑,都在消化赵宁刚刚这番话,一时间大家都很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毫无疑问,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力,近乎于泰山压顶,凭他们的身躯根本无法抗拒。
赵宁也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三哥,你怎么样......”冯牛儿跑过去查看冯三的伤势,“三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赵公子刚刚说的话,会不是是真的,我们应不应该相信他?”
几名村民边帮冯三和中年男人松绑,边焦急的七嘴八舌:
“难道门第真的会过河拆桥?用完我们就杀掉我们的家人,把之前给我们的东西都收回去?那的确是很大一笔钱啊!”
“我们真的会被移送到那个什么大理寺吗?我们真的还能跟家人再见一面?”
“赵公子会不会真的给我们两倍的价钱,还庇佑我们的家人一辈子?”
面对这些惊疑不定的困惑,冯三思考了良久,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他着实不知道门第会不会信守承诺,也不知道赵宁说得事情会不会实现。
他只是一个乡野村夫而已,没有多大的见识,也没有多深的智慧。
就算在这群人里出类拔萃,平日里能够拿主意,也敢于拼命,但眼下的局势对他而言还是过于复杂。
到了这时冯三才发现,自从他们被门第收买,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在门第这种庞然大物面前,他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被对方不停拿捏。当初的决定,是把大家都推到了悬崖边上。
无欲则刚,他们有欲求,还踏出了这么险恶的一步,所以现在生死两难。
但冯三并不后悔当日的决定。如果不拼这一回,他们的家人和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