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君泽心中有微微的叹息声,嬴彻自小就被送到他国为质,十年质子生活,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他从来没和人说过那十年是怎么度过的,只是听说接他回来的时候,他全身都是伤,饿的就剩一副皮包骨头。
圣上心有愧疚,为了弥补他,对他日益娇惯放纵,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曾有官员私下议论,依圣上对瑞王的宠爱,怕是瑞王要皇位,圣上都会废了太子给他坐。
所以皇后太子一党,对嬴彻深恶痛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因为圣上的偏心庇护,一时找不到下手的好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瑞王一党逐渐壮大。
而也可能是那十年为质的生活,让他的内心有别于普通人,凡事全凭随性所为。再加上圣上对他予取予求,让他模糊了个人好恶,造就了他现在这个性子。
他不由蹙眉,为娇娘以后而担心。
话说回来,自那日之后,娇娘就再未出过门,整日躺在床上,却日也睡不好,夜也睡不好,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一点精神。
清欢说她是吓着了,是,她确实吓到了。
和嬴彻夫妻两年,还不了解他?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倘若他得不到,他宁愿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记得一年年宴,圣上赏下一大批金银珠宝,让他们兄弟从中挑选。他和太子同时看中一件翡翠雕成的玲珑玉树,两人互不相让,到底是一国储君,圣上想为他留有颜面,就让嬴彻让给太子,并说再从库房拿出一件更好的赏给他。哪想嬴彻随即翻脸,当场就把那价值连城的东西砸了。
想那玲珑玉树还是圣上所有,他都说毁就毁,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弱女。
要问娇娘害怕吗?怕,她已经死过一次,不想所有的仇怨还没报就再死一次。
同时,经过这几日,她也慢慢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命中注定的人和事,不是你想躲就躲得掉的。
她躲开了那场周岁礼,跑到了历城,还不是最后自己撞上去了。
若说此前对于他的心思,她还可以装作懵懂不知,但那日已经是敞开了明话,他言语中是不会放过她的,她又如何再装下去。
所以,既然躲不掉,逃不开,她便认命,接受命运的安排。
只是,另一个人……
娇娘拿起妆奁上放着的一块双鱼羊脂玉玉佩,玉质细腻,妆如凝脂,这是前几日程誉托巧娘转交给她的,他说这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是给未来儿媳妇的。
程誉心思明镜,恐怕是知道瑞王和她的纠葛,送来这块玉,他是想告诉她,无论瑞王多权势滔天,只要她坚定了他,他便无所畏惧。
可她有所畏惧啊,她怕丢了这条小命,她怕花家会受连累,她更怕嬴彻会转向报复他,她怕,她怕,她怕的太多了。
“水香——”她用一个锦盒包好,叫来水香,“把这个送还给程誉公子。”
水香接过去,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神情没落,眉宇哀伤,迟一迟,问道:“姑娘有什么话要捎过去吗?”
娇娘摇摇头,他会明白的。水香会意,“那我这就去。”又想到,“对了姑娘,大公子来人让你去一趟他那。”
“知是什么事?”
“没说。”
娇娘心里奇怪,但没分说什么,让清欢给她打点了衣裳就奔着花君泽的小院去。
因花君泽的住处和程誉挨得近,娇娘和水香顺路同行,到了花君泽院门前,水香道:“姑娘进去吧,我送完东西就过来等着。”
娇娘点点头,便进了院。那是个四面开阔的院落,中间架着一座桥,将水池隔开,种了荷花,养着好几条大锦鲤,看鱼穿梭在荷花之中,甚至情趣。这样的景致,不用出门就可看到,可以想见花君泽是个怎样一个会享受的人。
有丫鬟在门口迎接,撩开竹帘请娇娘入内。娇娘进去,却见空无一人,便问道:“你们家大爷哪?”
丫鬟十二三岁的年纪,容长脸,脸颊有斑,相貌平平,“大爷在书房还有些事要办,让姑娘稍等,先坐下喝茶。”
说着又一丫鬟端上茶来,然后两人一同退了出去。
娇娘饮了一口茶,花君泽知道她的喜好,最爱喝太平猴魁,茶香如兰,溢口飘香,可此时娇娘却无心品茗,奇怪着他把她叫来,却躲在书房里办事,将她晾在这,是个什么意思?
直等到娇娘将他挂在墙上的金菊图上的菊花花瓣数完,才听到有沉稳的脚步声靠近。
“你怎么——”娇娘以为是花君泽,娇嗔嗔着声音,一转身,话戛然而止,脸上盈着的笑意在看到来人敛下来,整衣施礼,“参见瑞王殿下。”
心下已然明了,那该死的花君泽竟将她诓骗了来。
嬴彻那日的怒色早已消失不见,含笑走过去,仿佛是知道她的心思,道:“是本王让君泽叫你来的。”
娇娘不接他话,转过身,装作看画作。
“还在生气?”嬴彻又问,娇娘依旧不回,嬴彻见她绷绷着小脸,沉了沉气,略略缓了缓,道:“月底本王就要回京,你跟本王一起回去吧。”
他声音温和,但却掩盖不住不容置喙的语气。
回去就一顶轿子从后门进了他府里吗?娇娘心凉了半截,端着的肩膀跟着心情的没落而垂下,只作装傻,“不劳殿下了,等初秋选秀,届时我父亲会来接我。”
知她心如明镜,只与自己装糊涂,嬴彻郑重神情,定定的盯在娇娘脸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