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宫里。
建元帝大袖一挥,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哗啦”一声洒了一地,连同刚沏好的茶,洇湿了一片。
李公公跪在地上一边捡一边劝道:“圣上息怒,小心龙体。”
建元帝双目欲裂,脸色发红,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还小心什么龙体,朕看有人巴不得朕早点死了,给他让位。”
李公公大骇,忙磕头道:“圣上万不能说这样的话,皇子们个个都是极孝顺的,哪能怀揣这种心思。”
建元帝拳头在桌上捶了两下,怒吼道:“连亲兄弟都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不能!”
所谓谣言,不过就是添油加醋,臆想加工的事,原本嬴彻只是让把他遇刺的事散播出去,而也不出他所料,一点点捕风捉影,就让所有人认定遇刺之事和太子有干系。
建元帝在殿内来回踱步,余震未平,过了会儿,突然停下来,盯在李公公的脸上,“你说,瑞王遇刺会不会和赈灾账目有关?”他眼底唯见一片深渊黑暗,声音渐次压低,“会不会太子也牵扯其中?”
李公公被他的猜想惊得心头如阵阵惊浪拍来,立即否定道:“不会,太子是储君,怎会参与其中,奴才看圣上是多想了。”
建元帝面容肃色,对他一摆手,“朕方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张严就是太子向朕推荐的。”
他越想越惊心,颓然落座,太子虽平庸,但他是自己的嫡长子,他是给予厚望的。他平时所为,他也略有耳闻,但他想着只要不过分,无伤大雅,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如果他真的和官员勾结,从赈灾中牟利,一点都不顾老百姓的生死,他又怎么安心将江山交付到他手里。
建元帝陷入沉思,以手撑额,李公公在旁边站着,不敢多说一句。
良久,建元帝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有坚定的色彩,道:“英达,你去传朕旨意,让太子在太医院挑选一名太医,一同启程去崇阳,调查瑞王遇刺一事,朕要他务必保护瑞王安全。”顿一顿,“你也跟着,再去瑞王府带上一个女眷,方便照顾彻儿,就带他去年新娶的侧妃吧,他不是喜欢吗?”
李公公微微一笑,与建元帝贴耳说了一句,建元帝乍是愣了一笑,接着笑着摇摇头,“这个孩子啊。”
再说嬴彻这里。
嬴彻到底是练武之人,底子好,当夜就退了烧。张严来报,说是在城外寺庙发现刺客的行踪,但他带人去的时候已经去晚了,刺客已经全部服毒自尽。
“服毒自尽?张严,本王给了你三天的时间,你就拿这个结果来糊弄本王?”
嬴彻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头发散着未梳,身着一件白色常服,丹凤眼微微一挑,雍容而盛气凌人。
张严这几日为查刺客的行踪,已经是焦头烂额,此时面对嬴彻,更觉心力交瘁。
他比谁都恨那些刺客,若不是他们出现,瑞王早就已经离开崇阳地界,他也不用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张严垂首,战战兢兢回道:“下官不敢糊弄王爷,只是,人已经死了,实在——”
“实在查不出是吗?”嬴彻修长的手指叩在额头上,一下一下敲着,张严看着他这个动作,心脏也跟着他的手指跳动,就仿佛嬴彻的手已经攥住他的心脏,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碎。
张严慌忙跪下,双手支地,“王爷给下官一些时间,下官一定会找到幕后凶手。”
“时间?多少,是三天还是五天?”嬴彻双目微阖,他对着娇娘一勾手指,娇娘上前,拿了个锦织绣枕垫在他的身后,让他脖子能舒服的靠着,“本王没那么多时间,你要是查不出来,本王就让人替你查。”
说的好听是替,但张严不傻,那是替吗?那是要撸他的乌纱帽。
娇娘给嬴彻揉着额角,斜视着张严,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衣袍之下的腿在瑟瑟发抖。
“三天,三天。”张严万分惶恐,比着手指向嬴彻起誓,“王爷给下官三天时间,就三天。”
嬴彻睁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没说话,似睡着一般。娇娘朝着张严作了下揖,道:“王爷累了,要休息,张大人请回吧。”
张严蹒跚而起,连连朝娇娘哈腰鞠躬,走了出去。迈出门口时,还回头望了眼嬴彻,然后叹一口气悻悻而去。
出门的时候,恰巧迎面与无畏碰上,正要上前套套近乎,就见无畏如没看见他一般,绕道从长廊向后院去。
他面色瞬间变得铁青,恼怒却无计可施,只得恨恨离开。
此时他若是细细留心,会发现无畏身上所穿与往日不同,一身夜行衣,并且他的手中拿着一本沾血的账本。
“王爷,账本拿到了。”
无畏将账目交到嬴彻手上,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一共有三本账本。
嬴彻手指如蜻蜓点水般在三本账本皮上划过,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个郑谦,非要自取灭亡,要是他能像谢其左一样识时务,乖乖将账本交给本王,也不用死了。”
无畏道:“都是王爷好计谋,知道谢其左胆小怕事,又疑心很重,特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让谢其左转而投靠王爷,交出账本,不然属下还得费一番功夫。况且如果短时间之内,有两个他们的人遭遇不测,张严一定疑心。”
嬴彻抿着嘴角,和衣而起,娇娘一边给他系腰带,他一边与无畏道:“做的可干净?没留下痕迹吧。”
无畏抱拳,“王爷放心,等明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