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印晚霞,青纱染金光。
一顶小轿子缓慢、却稳定的移动着,轿子窗帘是深红色的帐子,轿柄镶着红玉,组成轿身框架的火龙木也是鲜红的,更别提轿顶上镶嵌的红宝石,洒下片片红晕。
雍容华贵且不提,通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新娘的花轿一般。
更奇妙的是,这一前一后的抬轿人是一对老头老太,脸上像敷粉一样惨白,胸口却各带着一朵大红花,脚步平稳,看上去不像是在抬轿子,而是在拉棺材。
轿内隐隐约约传来嬉笑声,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轿中响起。
“妈妈,这一次真的能找到爹爹嘛,你莫不是在骗我?”
“我们做生意的,信用最重要,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春风没有化去清晨的残冷,却吹去了成片的竹叶,竹叶像是打着卷儿般的飞刀,缓缓的、不起眼的向轿子周围卷去。
在前面扛轿子的老头抬起三角眼,混浊的老眼更显浑浊,一只手抓着轿杆,另一只手一弹一缩,落在外人眼中,便好似无数根透明小针扎出,一连串的‘噗噗噗噗’声,轿子走过,落叶洒落如雨。
不知何时起,那后面的老妈子消失不见,整个轿子居然没有一丝不稳,老头子一手提轿棍,另一只手还尤有余地的摸出一张红纸出来,不紧不慢的叠着,五根手指灵活的飞起,没一会儿功夫,就折了一只纸兔子,摸出一根手腕粗的判官笔点了红色的兔子眼珠,让这只兔子看起来活灵活现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兔子送进了轿子中。
“嘻嘻,谢谢官九爷爷。”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慈爱之色,然后头也不回的道:“来的有些慢了啊。”
老婆子乐呵呵擦了擦手上的泥,“路上看到两颗鲜竹笋,水灵着呢,准备给小主子尝尝鲜,小主子这个年纪,正是要多吃多长呢。”
“黑奶奶说的不对,妈妈都说我长胖了,变的不好看了。”
“哪能呢,小主子长什么样都好看。”
小老太拱着身子,用肩扛着轿棍,一只手抓着两新鲜沾泥的竹笋,另一手提着三颗同样新鲜的人头,一老一少没事人般的拉家常。
“山北九侗,鼎鼎大名的神鬼判官官九和摘叶魔女黑华娘,居然到老给人做奴仆,这要是给道上的人听到,可不要笑掉大牙!”
老妈子眼中戾色一闪,“惊到小主子了,呱噪!”
小脚脚掌往地下一踩,无数竹叶像是飞镖一样四处乱扎,碗口大的竹子一扎便倒,一阵落地声,不断有身影从顶端落下,然后被扎成马蜂窝。
四周刀光横劈竖砍,很快,十根粗大的竹子便被一个个黑衣人抓住,眼露凶气,虎口压住竹节,使竹如枪,风声刺耳,直往轿子上扎去。
官九冷哼一声,双臂发黑,身形如猴,鬼魅一般窜蹦跳跃,三息之间便绕着轿子滚爬了一圈,双手不刁即裹,不扣即搂,不封即缠,一圈绕过去后,十根竹竿子便被卷入肋下。
“大杆子是大械,你们这些小杆子玩的起嘛!”
官九猛然发力,那十名刺客顿时感受到一股无可抵御的开闸之力迎面而来,竹劲反噬,缠拧鼓荡爆炸,十根竹竿立刻崩成无数竿丝毛线,一路卷过去,撒手及时的只是脱臼,那撒手不及的,血光一闪,直接被扫掉了膀子。
“别从正面攻他,那老小子是小字门的拳法大师,使的开闸劲,一身排肋骨和大臂小臂早已炼出了造化,从背后攻他!”
话音一落,两刺客手持利剑从天而降,剑尖直插官九后背。
谁知这小老儿冷笑一声,身子收如伏猫,两掌轻轻一个抓地,尾椎骨一提,便像是灵猫窜树,三两下爬上前方竹竿,同时一个燕翻身,捏核桃一般捏碎了二人喉结。
“小字门的拳架子要这么好破,小老儿哪还能活到如今?”
什么是小字门,便是小架子、小象形,而架子越小,形态越少,拳劲就越快速密集,想要击他的背,就像是阴沟里抓住一只耗子那么难。
至于那小老太黑华娘,则被四个模样一样、打扮一样、体型一样的青衣大汉围住,分别堵住了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东边一位大汉开口。
“九宫掌的‘飞宫九盘’是一绝,号称一人九面,论脚法灵活变换,号称山北道第一,只是九宫门的真功夫没有留在这一代九宫门传人身上,反而在二十年前,被当年宫家的一个婢女偷学了去——”
西边一名大汉接着开口。
“我们四兄弟五年前扫了九宫门的场子,没见着拳法里的真东西,甚为可惜。”
南边一名大汉继续道。
“都说南有四方手善守,北有九宫步善攻,我们丁家四兄弟想要见识一下,这手法和脚法,到底谁更胜一筹。”
这四人无论说话、神态、甚至眼神,都一模一样,仿佛就是一个人长了八只眼珠、八只手、八条腿。
那北边的站着的丁家老四还没开口,一道阴森森、惨凄凄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
“没人跟你们说,跟老人家说话,要弯着腰,低着头嘛。”
四人心头一缩,背上汗毛都炸了起来,哪怕四人眼观八方、耳听四路,甚至能互相感应,但都没有察觉出,这老太婆是怎么出现在其身后的,那老太婆的手掌,以悄无声息的探入了丁四肉中。
更诡异的是,哪怕没有人抬着轿子,这顶奢华的大红轿子仍然匀速浮空前进,而在轿子前方,早有不下三十名的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