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冬进到堂屋里，三爷爷和五爷爷坐在长沙发上，大伯吕建国端着个茶壶，正在挨着倒茶。
拿个马扎，吕冬坐在茶几一边，取过旁边的暖瓶，给茶壶满上水，又给自个倒了一杯茶。
吕振林这时说道：“先别想有的没的，马上就放假，先好好过年，过完年再考虑这些事。”
五爷爷吕振飞带着几分无奈说道：“想多了没用，这事要看县里决定，县里决定了，也拦不住。”
吕建国叹口气，心情明显有点沉重。
吕冬能看得出来，大伯和五爷爷的情绪多少都有一点低落。
“大伯，五爷爷。”吕冬直接问道：“有作难的事？”
打前年开始，吕振林就不再把吕冬当个纯粹的晚辈看，吕建国和吕振飞也是这样。
吕建国简单说道：“县里准备对三公司进行改制，过年以后就开始，动作幅度……嗯，有点大，改头换面。”
有些公家厂子改制是好事情，比如引进民间资本，或者让管理层持股，这能有效增加企业活力和竞争力。
但三公司的事，明显不是这样：“有外来集团公司想要收购县里的建筑公司，一公司、二公司和三公司全部在列，县里想要招商引资，引进外来资金，非常重视这件事，据说两套班子的一把手全都达成了一致。”
吕冬问道：“三公司这两年不是做的挺好？每年利税财政都上缴一大笔，县里公家的企业，能做到三公司这样的没几个了。”
吕振飞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在领导们眼里，为了招商引资的大局，牺牲个别企业不算大事。”
吕冬皱眉：“五爷爷，你们管理层没想过盘下三公司？县里要卖，就不能卖给本地人？”
“不可能。”吕振飞看得很清楚：“吕冬?你经历的事不少?难道不明白引进外来资金和本地化改制不是一个概念，对上面的考核起到的也不是同样的效果。”
吕振林接话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本地的和尚不吃香。”
吕冬忽然想到曾经传闻中的健力宝?类似的情况在这年代应该少不了。
吕振飞叹口气：“我也快到点了，打算明年就提前退了?领导谈话的时候也暗示过我，该退的时候就得退?不要当人家的绊脚石?省得被人一脚踢开。”
他看眼吕振林，带着遗憾说道：“三哥，本来想着明年，不成想计划不如变化快?收购方那边情况咱们不了解?这是建学校，咱们不能随便交给不信任的人，三公司那边应该不行了，村里还得早做打算，另请高明。”
吕建国点上烟?吧嗒吧嗒的抽烟，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一直在三公司工作，县里说卖就卖?一点预兆都没有，太突然了。
如果公司效益不好?还能接受?这么好的效益……
吕冬怕大伯转不过来?说道：“我在市里也碰到过类似的事，这种事挡是挡不住的。”
吕振会带拐弯了。放心，我和你大伯都不糊涂。我在三公司这些年，不敢说没犯过错误，却敢说问心无愧。但人要挑的话，鸡蛋里也能挑出刺来，真要螳臂挡车，这把老骨头顶不住。”
“退了也好，省得挡人家道，叫人看着不顺眼。”吕振林也点上一根烟：“退了正好回来，刚不是跟你说了，咱村里百废待兴，退了回来干！”
吕建国烟夹在手上，说道：“我们倒无所谓，退就退下来，咱村是有名的建筑之乡，满村上百口子人吃这碗饭，一堆大老爷们，总不能跑到店里超市里去卖下水？”
听到这话，吕冬突然有了个想法，吕家村最有名的就是搞建筑和卤煮下水，后者成立公司，发展速度极快。
“我倒是有个想法。”吕冬在村里已经有举足轻重的发言权，想到就说：“咱们村能不能拉个建筑队伍出来？或者成立个公司承建工程？”
吕振林这时说道：“你来之前，我跟你大伯和五爷爷商量过，叫你进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怪不得三爷爷要五爷爷退了回来干，敢情有这个想法了！吕冬坦诚说道：“我对建筑行业了解肯定不如大伯和五爷爷，这方面知道的有限，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吕家村发展起来，整个村庄势必要大搞建设，吕家村这方面天然就有优势，懂行的人本身也比较多，还有大伯和五爷爷多年的关系网，都能发挥作用。”
不说别的，大伯带的队伍，干出来的活有口皆碑。
吕冬继续说道：“大学城如今大包大建，以咱们的口碑和关系，接到活不算难，在大学城这一块，也不用太担心要账的事。”
吕振林看向吕振飞：“你比我还小五岁，这就彻底退了养老？到时闲到你心慌！咱们没开发资质不要紧，可以从承建上做起，不说外面咋样，我就说说咱们村里的计划，厂里二期工程本就是三公司承建的，接下来厂里要建新品开发中心和办公区，大队这边也得重建，未来发展顺利，争取让全村大换样，建设新农村。”
“大学城那边就不用说了，工程太多，三公司这边的工程，有多少是看在你和建国多年积攒出来的好口碑上？这一行要账是难，但哪一行要账不难？”
这是句实话，哪一行哪一业，要账都是天大的难题。
吕振飞也有自个考量：“失去公家支持，做这一行等于背后少了一个靠山。”
吕建国却说道：“大公司咱们没法比，但中小型的建筑队伍，基本都是私人的，像三公司这样的很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