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汽车缓缓驶离了格伦特省。
天逐渐黑了下来,司机打开了车内的照明设备,一盏忽明忽暗,散发着黯淡光亮的壁灯。
“你要知道,这辆车快要报废了,那个抠门的车站老板并不准备维护这辆车。”
开灯的时候,司机操着一口怪异的像是磨砂一样的口音像是在和卢瑟解释着什么。
卢瑟瞥了他一眼,视线停留在他脖颈左右两侧的三道切割纹理上,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后,又将视线放到了车窗外。
窗外的景色,也由最初的繁茂植被变成了一块块长着秃斑的荒地,还有几处泥沼般的湿地,湿地中甚至沉浮着一些未知生物的尸骨。
“噢,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居然又遇上了一位乘客。”
司机踩下了刹车,车子一颠一颠的停靠在了这处荒芜地带专门设立的站台边,老旧的车门嘎吱嘎吱响了两声,但并没什么动静。
有些不耐烦的司机站起身用自己的脚猛踹了两下车门的轱辘。
“它就像是一个养不熟的裱子,每一次在关键时候总是让我很没面子,必须要狠狠的抽它一顿,才能够让它老实。”
司机自言自语的在那边说着,卢瑟眯起了眼,看着这位司机的脚。
他的话有些意思。
他的脚,就更有意思了。
脚趾从鞋子的头部露出来的部分,一些黑色的肉芽将脚趾连接在了一起,就像是鸭掌上的蹼。
在司机的不懈努力下,车门的咕噜发出了两声闷响,歪在了一边。
很显然车门是已经坏掉了。
但司机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在卢瑟的注视下,直接用手硬掰开了车门。
“噢,欢迎您,这位客人,只要2枚先令,我将带你回家。”
上车的是一位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
他约莫六英尺高左右,体型瘦削,初看似乎没有几两肉,穿着一身破旧寒酸的渔民装束,头上戴着一顶边角破损的鸭舌帽。
借着黯淡的光线,卢瑟看清了他的外貌。
狭窄的脸,一双从眼眶中鼓胀突出的苍白眼瞳,他站在车门处,一动不动,歪着脑袋看着卢瑟,似乎在疑惑车上为什么还会有外人在。
刚将车门重新挂住的司机走了回来,他拍了拍这名中年的肩膀。
“他有些事需要去印斯茅斯,伙计不要这么紧张,坐下吧。”
中年男人在司机的安抚下,坐到了卢瑟身旁的座位上。
两人隔着一条过道。
一股浓重的鱼腥味从那人的身上传了过来,卢瑟转过头,发现他正好也在盯着自己。
“你好。”
卢瑟伸出了手,脸上带着微笑。
那人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卢瑟,似乎在思考他伸手的举动是为什么。
半晌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身上左摸摸右掏掏,最后从自己的腰腹部,掏了一条开了腹的鱼出来,放到了卢瑟的手中。
卢瑟看了看手上的鱼,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他忽然对着卢瑟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口腔中锋利的牙齿上还挂着一些碎肉。
之后他又弯下腰在腰腹部掏了一条另外一条鱼出来。
他开始吃起了晚餐,或者说是进食。
锋利的牙齿撕咬着生鱼,一脸享受的表情。
卢瑟收回手,沉默的看着手上的鱼,空旷的鱼腹中,大量米白色的线虫,正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也不知在干什么。
他的眉头跳了跳,这玩意儿?
真的能吃?
不过,正当他思索要怎么处理这条鱼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吸溜声。
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这会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鱼,嘴角似是有口水。
卢瑟看了眼那位司机,此刻的他就和自己身边那位一样,咧开了自己的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你需要吗?”
“我还不饿。”
“嗷,真是太感谢您的慷慨了,我们印斯茅斯人遇到朋友,最喜欢的事,就是请他们吃鱼了。”
“收了我们的鱼,就是我们的朋友。”
“当然,我也不会白吃你的鱼,回程的路,我就不收你的车费了。”
司机再一次停下了车,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卢瑟身边,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条鱼。
然后卢瑟就注视着他像是吃米线一般,将鱼腹中的那些寄生虫吸溜溜的吞入了口腔中。
......
晚餐时间结束后,车子再次启程。
但很不幸的是,刚行驶了没多久的车在颠簸了数下后,抛锚了。
司机下了车去检查车子的时候,卢瑟眯着眼打着哈欠,将一份从车站拿的小册子收进了口袋。
这东西详细介绍了格伦特省车站的行车路线,倒是挺人性化的。
他有些无聊的将目光再次转移到了自己身旁的那位印斯茅斯人身上。
这会的他,正呆愣的看着车子的正前方。
卢瑟随着他的视线,朝着正前方看去,他看到了一些火光,像是有人举着火把。
之后,黑夜中的火光越来越多,显得有些密集的时候,那位印斯茅斯人忽然大喊一声,从车中冲了出去。
卢瑟跟着他出了车。
远远的就看到了他在黑夜中奔跑的身影,不过很快,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后,就没了动静。
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就像是猎人射中猎物后,会得到的喝彩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