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白鹭书院就此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随着官学建立落成,世家们观望、百姓们兴高采烈送孩子上学堂的时候,众人突然发现,这各州的官学里头,教的东西怎么和以往不一样呢?还出现了一些新面孔的老师,一个个看起来不过而立。
朝廷适时又传出消息,说是陛下新编教材,从此以后就按照教材读书,学习的科目科考也会考。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世家们彻底坐不住了。他们的孩子都在自家私学里头上学,学的还是传统的四书五经,以后科考不就两眼一摸瞎吗!可惜他们又没办法对抗皇帝,洛旻在民间威望极高,谁要敢说一句他的不是,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有人查出来,新出来的教材是由白鹭山书院撰写的,被请来当老师的是原本上白鹭山学院读书的学生。
许多人议论纷纷,搞不懂皇帝为什么这么做。官学能创办确实是好事,可学的东西也太奇怪了,什么天文、地理、数学、物理、化学,一个个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这些超越了时代的理念,时人自然不懂。
好在皇权至上的时代背景里,他们即使不能理解,却也会去照做。
官学制度虽然受到一些阻碍,倒也顺利的实行了下去。
但不妨碍世人给皇帝安上一个“愚孝”的帽子,几乎大半人都觉得,皇帝只是为了讨太后欢心,才让学子们学习这些奇怪的知识。而传闻中那位太后,在民间的名声越加不堪了。
有人说她先生,有人说她任性妄为,强硬要求皇帝给她推行自己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许是太多人的怨念生了效,皇帝在位第十六年,太后得了急病,生命垂危。
陛下发下圣旨,昭告天下,谁要是能救好太后,谁就能向皇帝求得一个愿望。
帝王的允诺是太过诱惑的条件,许多人揭榜求见,可见到太后都束手无策。
她真的快死了,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救。
“洛旻,停下吧。”床上那个干瘪到不成人形的影子说着,声音虚弱无力极了。她微微垂着眼,仿佛眼皮都没有力气睁开,漆黑的眼却仍闪着刺目的光。
好像她眼里有一盏燃烧的火,火苗摇曳着,不屈的散发出灼热的光芒。
“我自己清楚我的身体。”青鱼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胸口一阵火烧似的刺痛,她知道自己生了病,很久之前就知道,这是无药可医的癌,如果在现代她还能救,可在落后的古代,哪怕她尽力拖延,也没办法改变这个结局,“拖了这么久,我该走了。”
不过她也没想改变,她只是想活久一点,再久一点,等到那些孩子们学完她的知识,等到她看到目标达成的那一天,就足够了。
现在,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也是时候走了。
“母后!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一双大手牢牢握住她枯瘦的树枝一般的手,她的手没有人气的冰凉,大手也是一掌心的冰。她是生机的流逝,而那身穿黄袍的帝王,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常年沉稳惯了,年少时便像个小大人,小小年纪就学会隐藏自己的思绪。长大了更是喜怒不动,叫人猜不透的威严深沉。
这一刻,帝王不再是帝王,只是一位面对病重母亲的儿子。他执拗的拉着她的手,似乎一旦放开她就要走了,他在位多年的一身威仪碎成一片片,全身发着冷,整个人被莫大的悲痛淹没了。
青鱼看到他眼中的泪光,这个孩子,从她抱着他来到椒阳殿,就再也没见过他落泪。
她慢慢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去摸他的头。
“你哭什么?怎么还像小孩子?”
三十多岁的高大的男人,低下尊贵的头颅,任她轻轻揉了揉头顶的发,身躯都在颤抖。
“您也要丢下我了吗,母后?这世上,我只有您这么一位亲人了......”
宫殿外,有几人相偕而来,一路熟门熟路进了椒阳殿。
走在为首最雷利风行的,是一位身穿红衣上了年纪的妇人,她脸庞有着一份沧桑,神情清冷漠然。
落后她的两位,一位脸部线条柔和淡雅,面容悲戚,穿月白色裙裾,另一位即使上了年岁,容色依然可见姝丽。
她们对椒阳殿再熟悉不过,听闻消息立刻从宫外赶来。这些年淑妃天南地北的走,前段时间恰好回来,柔妃赵充媛与女儿们都住在宫外,这次青鱼病重,消息一直被瞒着,等皇帝发布诏令她们才知晓,原来她病的如此重。
纪柔一进殿内,看到躺在床榻中的人,便扑簌簌落下泪来。
“娘娘......”她跪在榻边的地上,小心翼翼捧起青鱼一只手,流着泪道,“您生了病,为何要瞒着我们呢?便连最后一面,也不想见一见我们吗?”
青鱼被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原本她心情很平静,毕竟都死了好几回了,可柔妃的眼神让她觉得有点理亏。
她是不把死亡当一回事,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不舍的,她活了太久了,生命对她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可在很多人看来,死亡却更多的代表着永久的离别与消亡。
也许是经历太多次离别了,也或许她本性就是如此冷漠的,无论哪个世界,她都不会去留恋,不论是其中的人还是物。
只是对着这些人,越来越容易心软:“不要哭,现在不是见到了吗?”
“娘娘哪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