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箭随手可折,但若是几十只箭聚在一起,轻易无法折断。
一滴水微不足道,但若是几千滴水聚在一起,轻易无法消散。
于子杰是未成名的剑客,高大虫是不成材的帮众,老徐是不得志的小卒……
这大厅中许许多多仙林小人物,虽然渺若尘埃,但人人豁命出招,锐气如龙,已自不容小觑;又兼联手合力,扬长避短,更见威势浩大。
若是进酒楼之前的李鱼,想要应付眼前杀机,亦将颇为艰难。但此刻的李鱼,完全不把众人的合攻放在心上。
他的心上只有别离,只剩别离。
上下数千年,纵横百万里,人间天上,富贵穷困,何处没有离别?
前人有说:“黯然销神者,唯别而已矣!”前人有说:“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万千别离诗文皆汇聚于李鱼心中,将他那别离之心愈加浓厚。
在漫天剑影掌风中,李鱼轻轻吟诵道:“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神思诀亦随着这浓厚的别离之情,悄然进入“有我之境”的新境界。
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以李鱼此刻别离之眼,看人间万物,物物皆是别离之情。
那大厅中两根大蜡烛,虽然未曾点燃,但在李鱼眼中看来,已是泪眼婆娑,情难自已。
桃花扇心有所感,扇面上倏尔现出一根天地之气凝成的红烛,斓斑泪沁,真珠滑落,点点是迫不得已的别离,点点是撕心裂肺的不舍。
越是不舍,便越是要别离。越是别离,便越是会不舍。
在这点点烛泪之中,酒楼众人的攻势冰消瓦解,饮恨吞声。
“砰砰砰砰”,大厅中接连响起众人倒地之声。
众人身上尚没有致命之伤,但已然知道拼命一搏只是一场玩笑,平步青云更成为痴想。一个个都是面色颓败,神情慌张,不知李鱼如何处理自己。
高大虫心知大势已去,再无法与李鱼抗衡,浑身只是颤抖:“可怜!为了讨妖女欢心,我各种破口大骂李鱼与梅花仙子。谁料我这条小命没断送在妖女手上,却要被李鱼无情收割。”
他仿佛已嗅到来自黄泉的腐臭气息,连忙将身体一滚,滚到李鱼面前,不住磕头道:“小的罪该万死,只求李少侠大人大量,不与小的一般见识。”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此刻李鱼却又是惨淡一笑:“如今你可信我是李鱼?”
高大虫不敢抬头,只是不断重复着磕头的动作,将额头上磕出一大堆血来:“信信信,小的早就信了。”
李鱼冷冷道:“你的嘴很脏啊。”
高大虫磕头的动作瞬间为之停滞,一呆之下,他霍然抬起了头,现出决断之色,喊道:“老徐,麻烦你把我的舌头割下来!”
老徐闻言亦是愣住,却听高大虫急急吼道:“老徐,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老徐偷偷往李鱼脸上看去,只瞥见李鱼眼角的一点泪光,完全搞不清李鱼心意。但自身已被高大虫牵扯出来,李鱼偏又没有喝止之意,当下畏畏缩缩来到高大虫身旁,掏出一把小刀,狠狠割了下去。
只听得高大虫“哑哑”惨叫出声,老徐面露不忍,心下更是慌乱,不由得四肢发抖,竟是握不住那把小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鱼依旧冷冷道:“这样便足够了吗?”
震天惨叫忽然停了下来,高大虫那满是血迹的脸收缩了一下,然后滚开三丈,于地上捡起一柄宝剑,怒腾腾往左臂一切,将一条手臂掉落于地,只见得血珠大滴大滴往下落。
老徐心中更加慌乱,亦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暗忖道:“想不到我会因为一场酒而丢掉小命。我那般大声辱骂,把李鱼说成一个怂货,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与他们同一桌的蓝衣人却索性躺在地上,心中不住祈祷:“我刚刚可没有大声骂过李鱼,他应该没听到我骂他吧?老天啊,千万不要让李鱼听到我骂他的话啊。老天啊,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高大虫右手之上兀自拿着宝剑,剑锋作势想要往腿上而去,却听李鱼冷喝一声:“罢了。”
高大虫喜出望外,这一瞬间竟将钻心痛楚遮盖过去,只是狂喜想道:“我居然可以不死!还好我当机立断,没有继续惹动李鱼的杀机。”
只是在狂喜之后,痛楚临身,纵是高大虫生怕惹动李鱼,强行克制,仍是不得不低低痛呼。
老徐见到高大虫居然逃过一劫,心中只是想道:“说不得,我也学高大虫一般,自己割下舌头,砍下手臂,说不定也能留得半条小命。”
老徐正想吆喝蓝衣人帮他割舌头,却见李鱼缓缓转身,竟似对他毫不在意。老徐惊喜交加,欣喜若狂,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难道我走狗屎运了!李鱼他竟没有为难我的意思?我一直骂他怂货,他难道没听见吗?”
只见李鱼缓缓来到紫鹃面前,沉声问道:“你呢?现在相信我是李鱼了吗?”
紫鹃现出了一丝释然的笑,不但嘴巴在笑,连睫毛也在笑,连鼻子也在笑:“我瞧不明白你出招的奥妙。但我发现,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可怕。所以,你是不是李鱼,好像都没有关系。”
“不行,我必须让你相信,我就是李鱼。所以,接招吧。”
“嘻嘻。”紫鹃笑得很有韵味:“有时候,做一个邪派也挺难的。明明我只想看热闹,却总有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