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铺染了大地。
已经丧失的视觉随着雨水扩散而恢复,他看到世界变得面目全非。血溪流过之处,大地裸露出深红的纹理,犹如切割粗糙的肌肉断面。
血土在雨中成形、扭曲,病变似地痉挛,最后隆起瘤块般丑恶畸形的山峰。天上的满月们互相啃噬,在撕扯中失控地旋转变形。三色辉光不断拉长,像无数渔线散满天空。
星月的色彩全部混染成一团污浊,如同线条的漩涡倒悬于世界之上。癫狂混沌的风景深处,某个比星球更庞大的阴影在蠢蠢欲动。
在这噩梦般无序的世界里,黑手套的主人正在弹琴兴唱。
他就坐在罗彬瀚对面,把穿着黑色皮靴的右腿翘起来,以此支撑那把怪琴的底座。水晶拨片在琴弦间挑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琴手随着弹奏而歌唱,然而罗彬瀚只感到耳内灌满了某种空洞而响亮的风嚎。视觉已被异物完全侵占,思维也随着天之漩涡而深陷迷狂,唯独他的听觉却麻木不仁,好像脑袋两侧只是长着两个毫无用处的肉孔。
他知道那是因为“功能残缺”。
没有能够替代听觉在这个世界里运作的“机能”,所以不可能听得见非人之音。只是看着这个世界,他好像就自然地理解了很多事情。
“那是你的幸运。”弹着琴的男人说。他放下琴,从活皮做成的凳子上站起来。那凳子发出哀泣,随后被他轻轻踢倒。
他们所坐的肉船开始尖叫。一个被从中间剖开的巨大脑袋,颅内的组织全被挖空,只剩下被焦尖木桩撑起来的外壳。
人头船在他们脚下摇晃,剩下的半张嘴裂开,变成一扇通往血雨之地的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