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算是很叫他吃惊的答案。尽管罗彬瀚确信自己听到了那个呼唤的声音,帷幕后还是什么都没有。依然是宽阔无边的河面,以及覆盖广袤水域的睡莲。雾在帷幕这一侧更为多变轻灵,就好像里头藏着某种活物。可当罗彬瀚逐一看过去时,他的眼睛又准确地告诉他那儿什么都没有。
“维罗奥?”他喃喃地说。但仍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真是这几个音节。
加菲问他那是什么意思。这寄生在他体内的异形怪物又一次没能共享罗彬瀚的所见所闻。但它描述的环境却和罗彬瀚看到的毫无差别,那似乎证明他又一次臆想出了不存在的东西。这结论叫罗彬瀚颇不甘心,于是他转而向在场的第三人寻求作证。
“你听到了?”他问阿萨巴姆,“就刚才,有个女人说话?”
阿萨巴姆一声不吭。那在罗彬瀚的感受里比较像是一种否认,他只好将这个谜团搁置下来,在阿萨巴姆开始指挥他之前继续往前走。
他们穿越了那神秘而巨大的帷幕,接下来的路却没有什么明显不同。河水清如无物,底下覆满松软的灰白泥沙,莲茎蔓生网布,容易叫分神的人绊倒。
这些水下的莲茎,还有堵塞河道的花叶,尽管给罗彬瀚造成了一些障碍,可实际上的危险却很小。因为河水很浅,仅比罗彬瀚的腰部稍高,哪怕摔倒也能轻松起来。真正困扰他的是雾。河上的白雾不像帷幕前那么沉寂,它在河面上奇异地变幻着,如同一个活物。罗彬瀚想告诉自己那只是气流问题,可他自己却几乎没感觉到一丝风。这里的空气静悄悄的,连水流都很温吞。
他跨过一大片缠扎成团的莲茎,不经意地转动脑袋,眼角瞄见一个苍白的女人直立在水中。他猛地转头过去,发现那只是聚成细长形状的雾。有时他又觉得河面上漂着苍白女人胳膊或脑袋,并为此彻底地检查了他能看到的每一处角落。结果当然什么也没有。
那并没耽误很多的时间,因此阿萨巴姆对他的种种疑行保持沉默。可加菲却对此很有兴趣。它总是声称自己没看到,却要求罗彬瀚详细地讲讲那些他错看的事物。罗彬瀚很不满,可也没什么能说的——所有那些关于雾的幻觉都是在浮光掠影间产生的。每当他想看个清楚时,那里剩下的便只有雾。他当然没有细节可说了。
“你总看到异性。”加菲说,“完整或不完整的?”
“你这是啥意思?”罗彬瀚不太高兴地问。
加菲显然知道他不喜欢这个说法。它富有技巧性地避开正面回答,可罗彬瀚认为自己还不至于蠢到听不出来。加菲的种种反应都暗示那些幻觉是他的某种精神体现。可话又说回来,罗彬瀚也很难解释他为何总把雾错看成异性。或许是因为周围的环境那样飘渺、哀愁,让他想到曾经认识的一些女孩。周妤就很像一阵雾,宓谷拉有时候也是。还有茜芮。雅莱丽伽和蓝鹊就不太一样。她们更像风暴或猫爪藤。
罗彬瀚这样逐个审视着他生命中认识的一些姑娘们。在最后他总算想起自己背上也有一个。不过阿萨巴姆确实无以伦比,不管她真是女孩、男人或者一条龙,罗彬瀚都愿以尊敬的心情喊她一声铁蒺藜。
“我听过几个关于雾和女孩的故事。”加菲说。
其实罗彬瀚不是很愿意听。他现在够紧张兮兮了,用不着想象力再添油加醋。可是加菲的谈兴正浓,又不能靠捂住耳朵能阻挡住。它提起一座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大湖,湖上时常雾气弥漫,曾有许多探险者在雾天里看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她的目光愁怨如雾,使人望而失魂。
所有遇到她的人都无一例外地爱上她,长久地逗留在湖畔,期盼能再看见她。其中一些人确实又与她相会,甚至声称跟她陷入了热恋。但她从不与任何人同居,永远只在雾天里出现。附近的人便传说她是旧时溺死在湖中的女鬼,或是生活在那片湖内的女妖。这传说被深信不疑,直至某一天巨大的飞岛从天外落下。飞岛的主宰者们征服了那颗小小的星球,也知道了关于湖的传说。他们在征服的过程中见识了无数奇怪的事物,对此也平常以待,惯例地派遣了善于对付超自然生命的队伍去清理——结果怎么着呢?这支队伍的人见到了雾中女孩,他们这些外来者竟也爱上了她。而他们和本地土著的生理差异就像水果和龙那么大!
这件事在飞岛的统治者们看来既无法理解,又不可宽恕。要知道在他们的历史上早已克服了最低级的生理冲动——惩罚式或激励式的繁殖本能、基于竞争能力的美学标准、还有各种同以麻痹精神的低等娱乐。由此衍生的爱欲冲动显然是一种原始动物的沉疴顽疾。他们不明白那雾中女孩是如何使它复发的。于是他们趁着无雾的日子去调查那座湖,搜遍每一处深不可测的湖底洞窟,检查每一片细分区域的水质,结果却一无所获。最终,他们抽干了湖里全部的水,把数万恒星年来沉积在里头的每样东西都拿出来检查,才总算找到了一样可疑的事物。他们把它带回飞岛上,从此那座湖便和那颗星球一样永远地荒废了,再也没有起过雾。
这时罗彬瀚已被加菲的故事吸引住了。迷雾时不时他的视野边缘制造错觉,但却从未真的让他看清点什么。久而久之他已从最初的忐忑里恢复过来,把它当做某种自然而然的事对待。他他回顾加菲的故事,忍不住问飞岛的主人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