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曾荣从柳春苗处出来了,此时已是暮色时分,曾荣抬头看了看天,有些灰,也有些霞光掩映其中,曾荣眯了眯眼,嘴里微微向上挑,看得出来,心情还算愉悦。
方才她问了柳春苗最后一个问题,皇贵妃帮她的条件是什么,柳春苗怕吓到她,极力表示没有条件,后来为了取信于曾荣,不得已提了个条件,说是希望他日曾荣发达后能提携柳春苗一二,她不想一辈子窝在在绣作坊。
“就这么简单?”曾荣当即表示了怀疑。
“不然你以为呢?”柳春苗斜了她一眼,“你该不会不记得我上次让你绣的并蒂莲吧?那是给皇上和皇贵妃用的,什么意思不用我教你吧?还有,那日在慈宁宫,皇贵妃敢当面驳太后和皇后的话,你不琢磨琢磨,她倚仗的是谁?所以啊,皇贵妃愿意揽你这破闲事,纯粹就是看不过眼,想打抱个不平,你心里记住这份人情就好,她也不指着你还,这些年她帮过的人多了去,可不是指着别人回报的,就是想做点善事。”
曾荣点点头,表示信了她的话,尽管最后她又小小地为难了柳春苗一把,“姑姑,既然这位皇贵妃是个热心人,又颇具侠义之心,为何你没找她帮你调离这绣作坊呢?”
柳春苗彼时刚长篇大套地劝完曾荣,正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要润润嗓子,被曾荣一问,这口茶差点没喷了出来,最后的结果是被呛了,咳嗽了好一会,倒是借着咳嗽之际,找到了一个好说辞。
说是绣作坊这边归皇后管,皇贵妃不好插手,会给皇后递话柄,可换成曾荣就不一样了,曾荣和皇后没有利益冲突,又是皇上身边的人,皇后定然不会拦着的,也不会联想到皇贵妃那边去,只会认为曾荣是想报恩。
假装被说服的曾荣见火候差不多了,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她耐心等着便是。
很快,太后的寿诞到了。
这日,曾荣她们也跟着放半日假,膳房给加了一个荤菜,早饭后,闲来无事,曾荣独自拎着个小竹篮,带了把剪刀,出了尚工局大门,往偏僻些的城墙根走去,想在阴湿的角落里搜寻点草药,比如车前草,幼株可以祛痰,蒲公英,可以消肿散结,此外还有野生薄荷、马齿苋、熊耳草等。
这些草药比较常见,一般的菜地和墙根下就有,曾荣想收集些晒干了给覃初雪留着,以备救急之用。
可能是太过专心了,走着走着,曾荣不知不觉就进了后宫的范围,好在她一直是沿着城墙根走的,位置又比较偏僻,倒也没看到宫女太监,饶是如此,曾荣也吓了一跳。
正要转身离开时,忽地发现前几丈远处有一处台阶可以上城墙,难得的是,四处没有一个人影。
一时兴起,曾荣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提着裙子一步四顾地上了台阶,走到一半,这才发现,这宫墙不是外墙,应该是宫内某一处建筑的隔断,快到墙头时,曾荣发现两边墙头各站了一个侍卫。
“站住,什么人?”两名侍卫发现曾荣,同时喝问道。
“两位侍卫大哥,我,我是来挖草药,咦,你们是。。。”曾荣话说到一半,认出了这两人居然是朱恒身边的侍卫。
此时,两名侍卫也认出了曾荣,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曾荣自是不敢耽搁,转头就走,可没等她下完台阶,其中一名侍卫追了下来,说是他主子有请。
这下曾荣真悔死了。
该死的好奇心,去哪不好,干嘛非要爬这城墙?
“那个,侍卫大哥,您就说我离开了,我,我真没恶意,就是出来想找几株草药,您瞧,我没骗你,劳烦您跟您主子说一声,就说我跑走了,不见人影了。”曾荣垮着一张举起手中的篮子求情。
“这位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对方摆明了没得商量。
“对了,阿梅姐在不在?”阿荣问。
对方摇摇头,两眼直盯着曾荣,仿佛曾荣一转身,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提溜上去。
没办法,哀叹一声后,曾荣认命地转身上了台阶,这一次,她依旧走的很慢很慢,一边走一边想着对策。
她最纠结的是,对方是否认出她就是那日晚上帮他的人,若没有这层顾虑,曾荣倒还不用担心,顶不济就是把他供着,高高地供着。
反之,她见证了他最狼狈最卑微最难堪的样子,不说曾荣,对方肯定会先不自在的,虽说之前曾荣怀疑的杀人灭口应该不会发生,但很难说不会把她捆在他身边,因为只有这样,曾荣才不会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
“你能不能走快些?”侍卫不耐烦了。
“啊?哦。”曾荣应了一声,脚下的动作却仍没有加快。
“不用催她,她大概还没想好怎么见我。”头顶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曾荣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少年坐在轮椅上,从上往下看着曾荣,声音温和,笑容也温和,可为什么,曾荣却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呢?
这开场白,究竟是几个意思?
莫非他认出了她的身份?还是说,他听见方才她和侍卫的对话生气了?
糟了,她居然忘了关键一点,太后赏赐的那对芍药花被她拒绝了,这事已然传进他耳朵里了。
难怪他会说她还没想好怎么见他呢。
真是该死。
再不情愿,曾荣也不好意思磨蹭下去,加快步子上了台阶,对方果然并未搭理她,而是转过轮椅,自己推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