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恒是在国子监门口下了马车上了轮椅才发现随行中这小个子太监居然是曾荣装扮的,当即一笑,歪着头盯着曾荣看了许久,眉眼间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
曾荣第一次穿太监衣服,本就感觉怪怪的,这会被朱恒不眨眼地盯着,更不自在了。
“如何?是不是很难看,很别扭?”曾荣走过去问。
方才进乾宁宫时,门口的太监把她拦住了,以为她是哪位嫔妃打发来跑腿的小太监,就连皇上看到她也是愣了一下神,倒是没说什么。
没想到方才在西华门时,朱恒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因而,曾荣自己也颇有点失落。
倒是也对自己的样子有几分好奇,可惜,她只有一面巴掌大的靶镜,想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也是不能的。
朱恒摇摇头,掩着笑意道:“很好看,不别扭,绝对是宫里最俊俏的小太监。”
“二殿下如今也学坏了,拿小的逗趣呢。”曾荣从小海子手里接过轮椅,她是想知道方才这一路,皇上和朱恒共乘一辆马车,两人谈了什么,她是否露陷。
据朱恒说,皇上的确问了他最近在看什么书,先生讲了些什么,也问及他对《清明上河图》这幅画的看法。
“对了,父皇还问起你,问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和我谈论什么,我猜,今日这次国子监之行应该有你一份功劳吧?”朱恒这下彻底释疑了。
他是今日一早见到常德子过来传话,说是父皇要带他去一趟国子监,让他好生准备一下,彼时他是想拒绝的,因为父皇前一日的做法伤到了他。
可没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常德子说,这是皇上的心意,不得拒绝。
当时他就觉得怪怪的,这么多年也没见父皇对他有什么心意,怎么这次还特地打发常德子来说一声,又特地叮嘱他不得拒绝,彼时他眼前不是没有闪过曾荣的面庞。
哪知方才在西华门上马车时,放眼看去,不是穿红色劲装的侍卫就是穿蓝色太监服的太监,没一个女的。
万分失望的朱恒上了马车仍觉有点闷闷的,偏偏父皇又指定他,要和他共乘一辆马车,朱恒别提有多别扭了。
因为这是他记事后第一次和父皇共乘一辆马车,且马车里只有他们父子,这么多年的漠视和遗忘,朱恒心里的冰早就超过三尺厚了。
好在这段路不长,没等朱旭把那几个问题理清马车就停下来了,而朱恒在坐上轮椅的那一刻也发现了那张心心念念的面孔,那一瞬间,他和父皇和解了。
曾荣自是不清楚短短的一瞬间朱恒居然走过这么长的心路,且因为她,他放下了十年的执念和恨意,和自己和解了,也和朱旭和解了。
“昨日下官逾矩了,得罪了他。”曾荣一边推着朱恒往前走一边说起了昨日下午的那场争执。
其实,若不是皇上那句“一堆废话”激怒了她,她是没打算开口的,可对方给了她机会,她若不抓住,那就太对不住她的重生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父皇问我对两宋历史了解多少,我回他说只从《清明上河图》和宋词中了解一二,别的一概不太清楚。”朱恒颇为遗憾地说道。
他是遗憾自己没有帮到曾荣,也遗憾自己懂的居然还没有曾荣多。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他,之前那些年,先生只教他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经史类的书一概不碰,也就是这几个月他主动提出想学,自己找了书,先生不得已才开始授课,目前也刚讲到两汉历史。
说话间,他们进了国子监,国子监祭酒得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曾荣一行跟着他沿着一条长廊进了一处院子,细看之下,他们是从后门进的院子,沿着后廊的台阶上了二楼,二楼有一个类似于天井一样的看台,坐在看台的四周可以看到楼下的大堂,大堂正前方有一处高台,台上摆了几张案桌,每个案桌前坐了三名书生模样的人,细看之下,案桌前还有书院名字。
高台下是一排排座椅,基本满座了,座椅后面还有不少人站着,曾荣和朱恒正往下看时,从二楼的屋子里走出来几位官员,曾荣认出了徐扶善和欧阳若英,另外还有孙实和几位曾荣不认识的官员,见到他们,朱旭先摆了摆手,指了指楼下,他是来听辩论的,不想惊动楼下的学子,这也是他让人把他们一行从后门带进来的缘故。
因着楼下的辩论已开始,朱旭也很快落座了,朱恒坐在他身边,曾荣站着。
待曾荣静下心来倾听,这才发现楼下的辩题居然就是两宋的税赋进账因何远远高于大周。
原来,这就是皇上带她前来听这场辩论的因由,是想她好好长长见识,别再管中窥豹。
说话的那名学子曾荣不认识,曾荣见他不光列举了两宋的商业发达,其中还着重提到两宋的海上贸易也同样发达,每年的税赋也不是一笔小数。
大周实行严格的海禁,海上贸易基本为零,再加上抑制商业发展,在两宋时期作为税收主力的商业税被大周弃如敝履,农业税挑起了大梁,这就在根本上制约了大周税赋的发展,没有源泉,何来的发展?
“这是明显的自断手脚,是社会的退化,长此下去,户部库存会越来越困难,一旦饥荒来临,没有钱去赈济,战争来临,没有钱去支付军饷,内忧未除,外患也无力消弭,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至于这个结果是什么,这位学子没有明说,但曾荣看出朱旭的脸拉长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