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躺了三天总算出门了,第一个去的地方不是乾宁宫,而是慈宁宫,去给朱恒针灸。
朱恒尚不知曾荣病倒一事,太后命人瞒过了他,只从侧面透露几句,说是临近年底,皇上的事情多了,每日下朝还有见不完的臣子,批不完的奏折,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忙了起来。
朱恒一听就明白,因为他大致了解曾荣是做什么的,也不止一次听曾荣抱怨说就怕皇上见臣子,需要心神高度集中才能大致记下来这些人各自说了什么,而下值后,这份文案还得重新构思和推敲,文案写好后,还得再重新誊抄一遍。
故而,曾荣通常情形下是两三天才来见他一次,朱恒也习惯了,没察觉出不妥来。
可若是过了三天,朱恒心里就没底了,非得打发阿梅来探视一趟不可,就像上次曾荣生病似的。
曾荣也是因为清楚他这一点,第三日下午强撑着出门了,事实上她走路还有点腿软,一方面是因为生病躺时间长,另一方面是因为罚跪。
由此,曾荣发现了一问题,她躺三天腿就会发软,朱恒坐了十年的轮椅,他腿上的经络就算能通了,他还能站得起来吗?
带着这个问题曾荣进了慈宁宫,先去见的太后,谢过太后赏赐,这才去后院见朱恒。
曾荣刚出后廊门,迎面便看见小海子站住堂屋前的廊下候着,手里抱着一个手炉,来回蹦着,见到曾荣,小海子冲她一笑,转身就要去掀帘子通报,曾荣忙摆了摆手。
小海子懂了曾荣的意思,没再吱声,只替曾荣掀了门帘,轻声告诉她,主子在卧室,阿梅在书房这边。
曾荣先进的书房,阿梅在窗户下的罗汉塌上做绣活,是一双蓝底黄花的鞋面,不用问也猜到是朱恒的。
阿梅倒是听闻曾荣生病一事,见到曾荣,很是有几分讶异,忙丢下手里的活起身拉着曾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继而一边帮曾荣脱帽子脱斗篷一边低声问她:“不是说你病了,好了?”
“好了个七七八八,怕二殿下担心,还是先过来了,他也知道了?”曾荣自己摘下了手套,问道。
阿梅摇摇头,“你别说漏了,太后没让告诉他。”
曾荣点点头。
阿梅知晓曾荣在替朱恒做腿部治疗,只是不清楚详情,以为是防止肌肉萎缩的,也知她时间宝贵,没敢耽误她,指了指对面卧室那屋,曾荣自己一个人轻手轻脚地去掀了门帘,朱恒正坐在炕几前,手里握着一卷书,几上有笔墨,还有一叠半干的字幅,小楷体的,应该是在做读书笔记或注释。
小路子坐在炕沿上,头往下垂着,一点一点的,是在打瞌睡。
两人都比较专心,一个专心看书,一个专心打瞌睡,故等到曾荣靠近朱恒,伸手去取炕几上的字幅,朱恒着实被她吓了一跳,小路子也被吓得瞌睡全无,一溜烟跑了。
“看什么书呢?”曾荣一边问一边拿起炕几上的纸扫了一眼,果然是笔记,记载的是他关于商鞅变法的一些看法。
他对商鞅关于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这一套是比较认可的,也认为是他的帮助下秦国才强大起来的,只是对于连坐法以及轻教化和鼓吹轻罪重罚这些很是不喜,笔下颇有微词,另外,他也不赞成过度的重农抑商,认为会加剧百姓的疾苦。
“你也关心这些了?”曾荣随口问了一句。
“多了解些还是有好处的,不是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么?”
“这倒是,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我之所以活这么通透,正是因为我一直谨记这一点,随时随地自省。”曾荣有点小得意地臭美道。
“哦,原来我们阿荣也学会了王婆卖瓜?”朱恒鲜见曾荣有如此小儿女之态,不禁大为欢喜,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曾荣的一只小手。
曾荣被这一握警醒了,刚要抽出来,朱恒松开了她,只捏住了她的指尖,问:“外头冷不冷?”
没等曾荣回话,朱恒又发现曾荣的小脸有点苍白,貌似还瘦了一圈,“这几日你做什么了?没好好吃饭?”
“这几日忙,朝会因为北部边境调拨粮食一事吵了好几日,朝堂上吵了不够上书房还吵,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曾荣把事件的起因复述了一遍,问他。
“我?”朱旭仔细思索起来。
“你好好想想。”曾荣放下手里的纸张,把炕几挪到一边,朱恒自己退下了中裤,曾荣已能坦然地面对他的双腿了,不慌不忙地拿起银针先替他扎上。
等待的工夫,两人就方才的事件再次探讨起来,依朱恒之见,他也认为是军营里有了蛀虫,且这蛀虫肯定还不小,他是赞成清查的,功是功,过是过,不能因为有功就无底线地包容一个人,这种纵容不但不会让对方收敛,反倒会让他变本加厉,甚至影响到其他世家。
不过朱恒不赞成连坐,毕竟这些勋贵世家确实为大周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故而祖宗的荣耀依旧可以庇护这些没有犯过错的后人。
“皇上定了派钦差使团过去,可镇远侯不干。”曾荣把王柏和皇上的那段争吵学了一遍。
朱恒冷冷一笑,“人心难有足魇之时。”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事,你这双腿,单单靠针灸和吃药应该是不够的,平时也得想法多动动,正常人躺两天不下炕都觉腿软,你十年没用它们,即便经络通了,一时也难以站起来。”曾荣想起了正事,说道。
“怎么动?”朱恒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