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旭见儿子松口了,忙问:“什么条件?”
话一脱口他就后悔了。
这小子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这半天和他硬碰硬半点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一看这丫头跪在地上就服软了。
如此强烈的情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朱旭这一刻迷茫了。
他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当年他和阿瑶也是从两情相悦到私定终身再到肌肤相亲,最后也因着阿瑶的出身只能给她一个才人的位份,就这阿瑶还被母后责罚了,说她寡不廉耻勾引了他。
还是后来,随着他亲政,随着他真正掌权,阿瑶的位份才逐渐升上来了。
不过这不是他回忆的重点,他真正想说的是,不管多深厚多强烈的情感,最终也会败给岁月。
女人,尤其是做了母亲的女人,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时光终会渐渐泯灭她们的单纯和质朴,继而吞噬她们的良知,最后变成一个个连他都不忍直视的人。
可这番话他该如何跟儿子说?
朱旭张了张口,只见朱恒掷地有声地回道:“回父皇,儿臣的条件很简单,儿臣想正式迎娶阿荣。”
尽管期间曾荣向他摇了好几次头,朱恒也不是没想过改口换个迂回的方式,可只要一想到曾荣为他付出的这些,他没有理由委屈她。
“回皇上,二殿下这会太过激动,这话不算数的,下官先劝劝他。”曾荣怕皇上动怒,忙陪笑道。
“不算数?”朱旭狐疑地看了眼曾荣又看向朱恒。
“算数。”朱恒道。
“不算数。”曾荣斩钉截铁地回道,不等朱恒回应,又道:“回二殿下,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但我决不同意你以这种方式来逼迫皇上,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出身卑微,可该懂的道理都懂,此是其一,其二,我们之间的相处,的确有违男女大妨和世俗lún_lǐ,可这跟私定终身是两回事,我觉得,我们之间更像是一场亲情的修炼,我只想陪你走过你最难熬的这段时日,并无攀龙附凤之意,你可以拿我当知己,当妹妹,或是别的什么亲人,这世上并非只有血缘才可以做亲人。”
这番话朱旭只听懂了一半,他以为曾荣是知晓朱恒不能人道才提出以妹妹或别的亲人名义守在他身边,如此一来,倒也可免了她出身卑微带来的难堪,同时也省得他们作难。
不得不说,这丫头的心思的确灵透。
只是那句“只想陪你走过最难熬的这段时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没打算一辈子陪着朱恒,想等朱恒成亲了再退出他身边?
她舍得把这小子丢下?
莫非,她并没有真正喜欢上朱恒,是朱恒这小子一厢情愿会错了意?
朱恒可不是会错了意,他是完完全全明白了曾荣的心思,曾荣自惭出身卑微,只想尽自己能力把他的双腿治好,待他重新站起来之际,也就是她该离开之时。
不行,不管他将来如何,能否站起来,能否拿回他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这一生,他都不会放曾荣离开!
“阿荣,你先出去,我有话和父皇说。”朱恒对曾荣笑了笑,柔声说道。
“我,我们先谈谈吧。”曾荣猜到朱恒要说什么。
可皇上是能任由他逼迫的?
尽管朱恒贵为皇子,可在皇上心里,分量绝对没有皇家的颜面重,更别说这两件事还关乎到江山社稷,孰轻孰重,还用掂量么?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朱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颜,这一笑,又是满是生辉,眸光潋滟。
朱旭再次被儿子这一笑打动了。
罢了,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真心过?
这是岁月的馈赠,也是上苍的慈悲,将来如何且待将来,成长路上的个中滋味需他自己慢慢去品味,谁也代替不了他的感同身受。
况且,谁不是从年轻走到年老?
一味地把自己的人生经验灌输给孩子,强逼孩子接受,这跟拔苗助长有什么区别?
这孩子的经历本就和常人不同,他自我封闭了十年,如今好容易肯走出来,好容易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开颜,他这个做父亲的还奢求什么?
“丫头,你出去,我和恒儿好好说会话,这番话就不用记下来了,常德子,你把这丫头送出去,守着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朱旭发话了。
曾荣见此,只得走出去,常德子亲自守住了廊下,没让任何人靠近。
曾荣嫌院子里冷,干脆去西厢房找阿梅,阿梅正在给朱恒熨衣服。
约摸有小半个时辰,常德子来找曾荣,曾荣再进去时,朱恒已下了炕,小路子和小海子两个正在书房这边摆膳,朱旭也坐了下来,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曾荣的记事簿。
“回皇上,这不合适吧?”曾荣走过去说道。
论理,皇上是没有权限看这些记录的,但内侍官可以看,他们看过之后一般会向皇上汇报的,所以正常情形下,这些文案不会出现有损皇上声誉的文字。
“你也就这水准,写的什么呀,乱七八糟的。”朱旭嫌弃地把簿子扔给了曾荣。
他当然清楚这只是初稿,或者说初稿都够不上,是大纲,只是他习惯了损曾荣,并以此为乐。
曾荣自不会去计较这些,收起簿子,努了努嘴,转身去看朱恒,见朱恒气色稍稍和缓了些,两人相视一笑,曾荣方回过身,拿起簿子走到案桌上,准备把方才的一些关键言语写下来。
“好好写,把这臭小子的坏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