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宁宫出来,曾荣没有回内三所,而是一个人去了宣诏台上的城墙,城墙上的垛口风太大,曾荣躲在一处墙角梳理起自己的心情。
说不清什么感觉,喜多少也有点,但更多的是惊,还有惶恐和遗憾。
原本以为,老天爷让她重生,就是让她弥补上一世的缺憾,护住徐靖,护住徐家,找王楚楚报那一尸两命之仇,却没承想,这一世居然给了她这么大一使命,她要守护的人居然是一位皇子,且还是一位有缺陷的皇嫡长子,并为此卷进后宫的纷争中。
前方的路肯定少不了腥风血雨,只是陪在她身边的不再是那个曾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少年郎。
这个结局,其实在重生这一刻就注定了,这一世她比他大了两岁,当她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去见他时,他仍是不晓世事的垂髫小儿,只是他的目光不会再为她停留,她也没法再留在他身边。
若说在锦绣坊做绣娘时她还抱有一点点幻想,进宫之后,她就彻底断了这念头。
不是不遗憾,可既然选了这条路,她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好在不管怎么说,她阻止了徐王两家的联姻可能,算是护住了徐靖和徐家,也算是完成了自己重生后的最大心愿。
接下来,她和徐靖的这一页要翻篇了,注定不能同行的人她没法放在心上,也不能再放心上,否则,是对朱恒的不公和不敬。
因着这场单方面的告别消耗了曾荣太多的气力,故此,从宣诏台上下来后她仍是有点恍恍惚惚的,哪知好巧不巧的,从宣诏台拐向内三所时,正好碰上了前来探视皇上的王皇后。
王皇后是坐着步辇来的,昨日祈年殿那边发生的事情她已略有耳闻?只不过后续如何她就不清楚了。
因为从昨日至今?皇上还未向外人吐露半个字,她只知道皇上在回宫路上拐去普济寺了?从普济寺回来又去见太后了?从慈宁宫出来又去了瑶华宫,貌似是带着怒气从瑶华宫出来的。
可也有人看到朱恒从慈宁宫里出来时貌似有点小欢喜?曾荣昨晚也在覃初雪那醉酒晚归,故此?宫里有传闻说是这两人的八字相合?太后和皇上要成全这两人。
王桐是不大相信这说辞的,若说曾荣以侧妃嫁给朱恒她是不会有半点怀疑,可若说曾荣做正妻做王妃,只怕太后这一关就过不了。
朱恒再怎么不济?也是太后的心头宝?是皇上的皇嫡长子,能娶一个宫女做王妃,这让后人怎么评价?
故此,听闻皇上又宣太医后,她不顾自己月份重了?找了个理由过来,哪知可可就碰上失魂落魄的曾荣。
曾荣是临到跟前看到这一堆人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忙立在路边屈膝行了个礼。
王桐示意步辇停下,看着曾荣的头顶问道:“今日没去当值?”
“回皇后娘娘?去过了,皇上说今日休沐?不必守着。”曾荣躬身低头回道。
王桐一听?这是去过乾宁宫了?看这样子,多半是受了什么刺激,王桐瞬间联想到了朱恒的亲事,也就朱恒的亲事能让这丫头如此伤心伤神吧?
哼,还真以为自己抱住朱恒的大腿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想想,朱恒这双腿都废了十二年,即便抱住了,又有何用?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凤凰虽做不成,可到底是飞上枝头了,不比她做宫女做女官强?
由此可见人心是最贪婪的,明明之前就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乡下小土妞,进宫做了宫女又做了女官,如今又要做侧妃,居然还不知足,还想贪恋更多,可见也不是什么好鸟。
“皇上可在乾宁宫?”王桐看向曾荣的目光冷了几分,语气也淡了些。
“回皇后娘娘,下官出来时是在的。”
王桐点点头,示意起轿,不过刚走两步又命人停下了,曾荣见此只得上前两步,躬身问道:“启禀皇后娘娘,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你抬起头来本宫瞧瞧。”王桐是走了两步才忽然想起方才曾荣一直低头垂眸,貌似在刻意隐藏什么。
曾荣一听,只得把头抬起来。
果然,王桐一看这双肿得像核桃般的双眼,心里更有数了,“出什么事了,因何落泪?”
“回皇后娘娘,下官以为今日休沐不用早起去当值,去晚了被皇上训斥了一顿。”曾荣找了个说辞。
王桐自是不信,可又不好点明,思索一会,说道:“本宫听闻郑才人方才宣太医了,本宫本想去瞧瞧她,可本宫怕去了刺激到她反倒不好。你若有空,替本宫走一趟,就说本宫很惦记她。回头,本宫命人再送点滋补的药材过去。”
她倒是有心问问皇上对曾荣说了什么,可联想到曾荣素日为人,她很难从她嘴里套出什么口风来,与其如此,还不如打发她去找郑姣,郑姣总能让她开口吧?
曾荣虽疑心王皇后为何突然关心起郑姣来,可皇后发话,她不能不听。
故此,目送王皇后的步辇离开后,曾荣回内三所先洗了把热水脸,用手巾沾热水敷了敷眼睛,换了身鲜亮点衣裳,这才往若华宫来。
郑姣刚用过早膳,正想找个人说说话呢,故而见到曾荣自是满心欢喜,不过细心的郑姣很快发现曾荣的不对劲,这双眼又红又肿的,绝对哭过。
曾荣不能据实以告,只得把童瑶误食那些糟鱼和糟鸭掌导致脸上长东西一事说了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郑姣问道,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且还是那种幸灾乐祸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