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有军医,但傅经纶很清楚,他们只能治病疗伤,治不了蛊,因此一如既往地选择了生疼。
疼到半夜,几乎是昏厥过去的。
次日一早,面上总算多了几分血色。
姜旭过来时瞧着他精神头不对,关切了一句,“皇上是否龙体抱恙?”
“无甚大碍。”傅经纶问他,“特地过来所为何事?”
姜旭拱手道:“靖国公已于昨晚领三千精兵夤夜赶赴凤凰关。”
傅经纶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姜旭本欲再开口,却又临时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话难抵喉舌。
傅经纶示意,“但说无妨。”
“斥候来报,说梁军连夺十二城之后,并未伤及城中百姓。”
傅经纶闻言,沉默了会儿。
传闻中,北梁帝后爱民如子,他还以为这“民”,单指北梁百姓。
如今看来,倒是他格局小了。
“战况如何?”傅经纶问。
“定国侯手中的三十万大军,十万驻守凤凰关,十万护卫关外百姓,余下十万参战,开战至今,死伤约莫一万五,如今定国侯退守凉城,根据情报,目前两军处于休战状态,另外,梁军至今没用火器。”
自惠帝登基,北梁的火器到现在已经改良了无数代,此事傅经纶有所耳闻。
据说能被他国探子勘察到的火器,都不是他们的最新版。
杀伤力可想而知。
由此可见,前面的交战北梁并未拿出实力,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罢了。
“楚胤这是在等着朕呢!”
兵家有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之事,打仗也一样。
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要么为名,要么图利。
楚胤是为了一雪前耻,所以他不会真跟定国侯动手,他想击败的人,从来都是被瞒天过海养在傅家,二十四年后踩着他的傲骨,攫取他的果实登上帝位的那个人。
……
第十八日,大军赶到凤凰关。
苍茫旷野上,这座巍峨高耸的城墙像雄狮盘踞,自建朝以来,阻挡了无数关外风沙和敌寇。
天色已晚,傅经纶吩咐大军设营休整,明日一早出关。
漠北的寒风真真如刀子一般,刮得脸生疼。
小宝跟了一路,脸蛋儿被冻得红彤彤的,外面太冷,吃了晚饭他就想爬上床榻睡觉。
傅经纶没让,扣了扣书案上的笺纸,“过来。”
小宝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给你爹写信。”傅经纶道:“让他撤兵,朕便放了你。”
小宝不肯,“你要想放,离京那天就放了。”
傅经纶也不恼,只是十分冷静地看着他。
小宝被看得心虚,抿了抿嘴巴,嘟囔道:“我又不是他亲生的,你拿我威胁他有什么用?”
傅经纶问:“要想知道你们是不是亲生父子,很难么?”
小宝抠着手指,“我不会写字。”
“不会就现学。”傅经纶起身,拎兔子似的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人给拎了过去坐下。
小宝软哒哒地趴在长案上,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冷,不想学。”
傅经纶淡淡掠唇,“你爹在关外,你娘在京城,你说,朕先对付他们哪一个好?哦,险些忘了离京那日你说过你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楚胤不在乎你,总会在乎她。”
小宝听得脸色一变,“打仗就打仗,拿个弱女子作威胁,你还是不是男人?”
傅经纶冷嗤,“朕那十二座城池里,难道就没有老弱妇孺了?你爹开战之前,可曾想过一旦打仗,血流漂杵饿殍遍野,最可怜最无辜的便是底层百姓。
这一路行来,你也看到了,无数百姓拖家带口在往关内迁徙,他们长途跋涉只为寻个安身立命之所,那些流民里,跟你一般大的孩子比比皆是,还有很多尚在娘亲肚子里的幼儿,他们又有什么错?”
小宝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想到来时路上见到的大批流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鬼使神差地拿起笔,刚要落下去,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奶凶凶地瞪着傅经纶,“我爹爹在南齐时尽忠职守,皇帝把他当剑使唤,指哪杀哪,到最后竟然被一箭射下悬崖,原本该是他登基的,结果变成了你,那我爹爹又有什么错?”
傅经纶:“……”
若非这五个月小宝一直跟他待在一块儿,他几乎要以为这些话是大人教的。
然而,这确确实实出自一个四岁孩子之口。
傅经纶回想了一下,他四岁那年,刚好入学国子监,成了国子监建成以来最为年轻的一位学子。
这些话,若让当时的他来,都不一定能把逻辑关系给理清楚。
“而且,你那么凶做什么?今天是我生辰,我晚饭就只吃了两块红烧肉,我都还没问你要礼物呢!”
小宝越说越委屈,“啪”一声把毛笔扔在洁白的笺纸上,站起身就往里间跑。
傅经纶怔了怔。
他并不知晓正月十七是小宝的生辰。
而且在他的意识里,并没有“生辰”这个概念。
之前的万寿节,那是因为他当了皇帝,理应大办。
否则以前在傅家,他哪有过生辰的机会,承恩公每年只会给傅经纬办,每当这种时候,他都只能默默在一旁看着。
看了眼被小宝扔毛笔弄脏的笺纸,傅经纶到底还是收了笔墨,没多会儿走向里间。
小宝已经在床榻上躺下,榻前放着火盆,怕出意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