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蓁蓁抱着一堆书回伶馆时,醒斋先生正兴冲冲地招呼自家两个书童:“笑笑,贝贝,快!把纸笔收好,我们今天就出发去南之荒!”
虞舞伶在一旁噘嘴抱怨:“我上台的时辰还没到,大哥倒先要走,每回都这样!”
醒斋哈哈大笑:“抱歉,那只旱魃不等人!”
什么旱魃?
令狐蓁蓁一头雾水,贝贝好心给她解释:“小伶人们也是从客人嘴里听说的,大概上个月中开始,南之荒出现了一只到处乱走的旱魃,每次出来都是铺天盖地的黑雾,而且都是突然出现,乱走一段后又突然消失。奇怪的是,既不害人,也不会让土地变得焦枯。南荒帝派妖臣查过,但始终抓不到那只旱魃,所以先生可能想自己试试抓旱魃。”
醒斋先生急忙摇手:“旱魃可不能抓!咱们只是就近看看。”
说罢,他转过来问令狐蓁蓁:“令狐姑娘和我们一块儿去吗?”
南之荒她可不想再去,再说司幽国的记载她查了不少,都说以前曾处东之荒,后来族裔稀少,飘游无定,有思士思女传闻的,只有东北二荒。
她摇头:“我去东之荒,走北之荒比较近。”
醒斋不大放心地看着她,这小姑娘说话举止总带着股淡定劲,看上去仿佛无懈可击,可那天的哭声不是假的,纵然有修为,独自飘荡在大荒,想想有些凄凉。
他斟酌片刻,温言道:“令狐姑娘可愿做我的书童?大荒这里少有中土人愿意长久待着,有你在正是帮了我大忙。何况你四处漂泊,身上没有银钱如何是好?书童每月十两银虽然不多,衣食总归有保障,你觉得怎样?”
有钱赚当然好!
可不知为何,令狐蓁蓁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带着谨慎的戏谑:小师姐,做了修士可再也做不得书童。
她微微一愣,这谁和她说的话?真没道理,她明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她答应得特别利索。
*
秦晞在倾仙城繁杂乱布的小巷里绕了许久,好容易回到大路,天色已然彻底暗沉。
风雪渐盛,他对着满街五颜六色的彩瓦又一次露出茫然神色。
这是哪儿?
他沿着河畔大道款款前行,远远地望见相思桥,刚松一口气,不知怎么回事,忽觉自己走过这里,那时身边跟着的绝不是丛华与顾显之。
谁曾与他牵着手下桥?他记得那只手凉而软,还有被风雪拂动的黑色薄纱,一截玉白而纤长的后颈在罅隙间若隐若现,极美。
记忆像是有大片空白填不满,秦晞骤然停下脚步,颇有钻研精神地使劲琢磨。
是春梦?是错觉?
街对面不远处有一行人在道别,有个姑娘说话声大且清脆,说个没完:“……你好好照顾自己,再遇到伤心事,哭可以,可别吐血啦。这毡帽给你,爱戴就戴着,不爱就放着,给先生当书童就是东奔西跑辛苦些,不过对你来说应当不算什么……”
秦晞好容易琢磨出的一点点回忆苗头被她吵得稀碎,不满地望过去,却见那一行人里竟有两个认识的,一个是醒斋先生,还有一个是傍晚遇到的女骗子。
她怎会认识醒斋?
他不动声色上前拱手行礼:“想不到在大荒会遇见醒斋先生,有礼了。”
醒斋一见他,先是惊喜,随后却莫名露出个尴尬的神情来,一面还礼,一面试图把令狐蓁蓁挡一下,不想她毫不犹豫扑了上去。
“你才是骗子!”
令狐蓁蓁终于把骗子二字还给他,顿觉浑身舒爽。
秦晞又朝她友善地笑了笑,跟没听见似的颔首示意,旋即侧身让过她,只与醒斋寒暄在一处。
醒斋见他被令狐蓁蓁骂完毫无反应,风轻云淡好似不认识她,心中越发肯定是他负了令狐。
唉,原来小姑娘并不是真的忘了,嘴上说忘心里仍恨,与负心郎君不期而遇,只能恨恨骂一句“骗子”,可怜可怜。秦小友当真作孽,看着人模人样,却没有心。
寒暄下去终究尴尬,他们这些外人杵在这边更加尴尬,醒斋含笑道:“我急着赶路,就不与秦小友多叙了。小友空了可以来玄山,我请小友品尝玄山美酒。”
他身后忽有妖云如蛇尾,裹住笑笑与贝贝,方腾空而起,却听笑笑大声道:“令狐!莫忘了给你的亲亲陈师兄写信!”
声音洪亮又清脆,正是先前说个不停的那位。
她听醒斋说令狐蓁蓁是被人辜负,所以才又哭又吐血,眼下见这年轻修士容姿隽秀,贝贝和先生一见他就神情微妙,加之令狐怒气冲冲地,他必然就是辜负她的人了。
她有心替令狐蓁蓁出气撑腰,替她杜撰个陈师兄出来,又大声道:“你的亲亲陈师兄还在等你回去!你忙完了记得早点与他团聚!他……”
贝贝一把捂住她的嘴,妖云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陈师兄是谁?
令狐蓁蓁不解地转身往客栈走,没走一会儿,却觉秦晞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干嘛?”她问得隐含警惕。
秦晞偏头想了想:“我不认识客栈,姑娘能带我去么?五文钱。”
“十文。”她对没好感的人要价得高一倍。
看来她倒是个爽直人,有债必要,有仇必报,算干净就再不追究。
秦晞点头:“可以。”
令狐蓁蓁又开始在前面认真领路,忽听桥上有人唤:“大伯等等我!”
她下意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