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山谷中的溪边,小谷指挥沈怀安将木盆放在了她喜欢的地方。
沈怀安看着小谷蹲在水边费力地洗床单,他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要忽然这样做?”沈怀安坐在一边的石头上,他说,“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小谷是个好孩子,平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谷秋雨搓着床单,她不引以为然地说,“恶作剧咯。恶作剧哪有理由。”
这句话,这个神情都是沈怀安过去做过的,女孩把他的样子学了个透彻。
“别闹了。”沈怀安有点无奈。
他努力地思考可能性,“是因为之前你跟着我的时候我没理你,还是你因为什么事情而不开心?”
小谷抿起嘴唇,她搓着床单的动作越来越用力。
沈怀安还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不语,结果过了一会,小谷闷闷地开口,“我……我就是想引起你的关注。”
“为什么?”沈怀安吃惊地问。
“你不觉得你和之前不一样了吗?”小谷抬起头,她看向沈怀安,嘟囔道,“以前你总是跟我玩,你看看你现在,每天除了修炼就是读书,一点都不理我了!”
沈怀安沉默下来。
一时间,山谷便安静了,只有水流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声,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半空中鸣叫。
“我不是不想理你。”过了一会,沈怀安轻声说,“我只是在想,过去的那个我是错误的。”
“你哪里有错?”小谷问。
“我以前太傲气,自以为是。又固执己见,不听师尊的话。”沈怀安说,“是我自己的错误,让我在天狗阁身上跌了这么大一跤,还连累师尊和师兄。我只是觉得……”
他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以前的那个我是不对的。”
小谷才方觉事情严重。
沈怀安这不是成熟进步,这分明是他将他自己全方面否定了,他完全否定了自己的存在的根本。
小谷抬高声音,“每个人都有长短处,如果你拒绝了自己,你又能是谁呢?”
“陆言卿不是个很好的榜样吗?”沈怀安说,“他做什么都能做得妥帖,从不让师尊担忧,他很优秀。”
“可陆言卿是陆言卿,你是你,你们二人是不一样的。”小谷着急道,“没有人想让你成为第二个陆言卿,我们只希望你做沈怀安。”
沈怀安沉默了。
“可是我觉得,我很失败。”过了一会,他说,“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如果 陆言卿在现场,他定会处理得比我更好。如果师尊没有收我,星辰宫也不用早早便被他人发现。我……”他停顿了一下,才心灰意冷地说,“我是门派的拖累。”
“才不是这样!”
小谷猛地站了起来。
“你是天罗山庄少庄主,你是武术奇才,三年便能融通一本剑法,从小到大从无败绩,难道你忘了吗?”她抬高声音,“还有,你生性善良慈悲,所以才会两次三番毫不犹豫拯救他人性命。我、乞丐小赵、还有那个姑娘,都是你先毫不犹豫出手相救的!”
谷秋雨注视着沈怀安。
“而且你还拥有着崇高的精神,你觉得强者要有武德,不欺凌弱小,要追求上进,对自己他人负责——你这么优秀,这样好,怎么会是门派的拖累?”
沈怀安怔怔地看着女孩,他的喉结蠕动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不等沈怀安从谷秋雨忽然这样夸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女孩抿了抿嘴唇,她一屁股坐下,哇哭了起来。
“你,你你夸我就夸我,你哭什么?”沈怀安赶紧蹲了过去,伸手拿床单给她擦眼泪,他连忙说,“你别哭啊,你要是哭了,师尊又以为我欺负你了。”
沈怀安这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哭。原本他自己和天罗山庄的弟子们也都哭过,但那是猛男落泪,哭也要看起来气场十足。
可是小谷哭,却是天差地别的差异。
她委委屈屈的,瘦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声音也不大,压抑模糊在嗓子里,反而更让人不知所措。
她是自己说着说着就委屈了,害怕沈怀安真的因此一蹶不振,变得再也不像他。
沈怀安直男地用被单要给她擦眼泪,泪眼模糊的小谷发现了立刻伸手去推。
“不要,不要,脏!呜呜呜呜呜……”
沈怀安就没哄过姑娘,他在抽泣的小姑娘身边手足无措,最后没办法了,把自己衣摆拎了起来。
“要不然你拿我的衣服擦吧,我衣服不脏。”
小谷勉强同意。她拿沈怀安的衣摆擦眼泪,沈怀安蹲在她面前,有点无奈。
“你说我都没哭,你倒是哭上了。”
“哭怎么了嘛!”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小谷立刻嚎啕道,“我一想到以后你再也不讨嫌了,我就难受,呜呜哇啊啊啊,你知不知道师尊和大师兄都很担心你?你不知道,你就会自己钻牛角尖,呜呜呜……”
“那你想怎么办啊?”沈怀安无奈地说。
“我,我想……”小谷哭着打了个嗝儿,“我想看你恢复正常。”
沈怀安沉默了。
其实这一个月来他也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天狗阁的事情打碎了他原本的世界观。
过去的他真的很单纯,身为名震一方的天罗少庄主,又年少有为,他所认识的成年人对他都是友善的。
哪怕有一些武林中的人其实不怎么样,遇到了天罗山庄沈鸿的儿子,也要表面上